誰知道腳上踏到了一根枯枝,咔擦一聲脆響,在夜晚就特别清晰。
亭中的人猛得回過頭來。
這一下,許團團震傻了,居然是大司徒。
大司徒眯着眼睛,腦袋向左歪着,看看許團團,眨了眨眼,晃了晃腦袋,又把頭偏向右側,繼續打量她,神态略呆萌。好半天,才恍然大悟得一拍頭:“哦,你啊,過來,喝酒。”
許團團同手同腳得走到大司徒身邊坐下,身體僵直,舌頭在口腔裡轉了兩圈,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得喊了聲:“大……大司徒……”
那個英氣非常的女人聽到後,轉過臉來,眼神迷離着看着許團團,仿佛在問她開口叫自己做什麼。沒有聽到許團團的回答,就一臉委屈的側過頭去,身體開始左右搖晃着,嘴裡不知道哼着什麼小調,旋律輕快。随着小調,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大,最後直接倒在了許團團身上。
許團團頓時被壓倒在地上,心中各種想咆哮,居然被人撲倒了????
好不容易把大司徒連哄帶拉得弄起來,讓她靠着柱子坐下。
許團團很沒良心得決定,要轉身回去睡覺。畢竟大司徒是仙人,吹個一晚夜風什麼的,完全不是問題。
剛擡腿,腳踝就被人用一隻手拽住了,怎麼都掙脫不了。
許團團就硬生生得被拖回原地坐下。
大司徒一臉莊重得看着她,看得她心裡發毛。然後,一個酒壇子就拍在了許團團臉上。
“喝!”帶着不容拒絕的氣勢,很像平日裡的大司徒。
許團團還想推辭,結果,大司徒就直接過灌。
喝了酒,也就放開了。畢竟自己之前的日子,太折騰了,身心交瘁。三兩口酒下肚,心裡便輕松好些,有些飄飄然。沒怎麼留意,居然就醉過去了。
許團團是被玉葉少女拍醒的,發現自己還在亭子裡。開口問大司徒去哪裡了。
玉葉少女說大司徒早就上朝去了。
玉葉少女覺得她這樣太丢臉了。女性,居然在外宿醉未歸的,真是不可原諒。
她覺得自己任重而道遠,壓着要暴走的欲望,勒令許團團先練站姿,站兩個時辰再說。
努力站好的許團團,狀态并不好。腦袋抽抽得發疼,覺得大腦内都是水,一晃蕩,就咣當咣當得震得人發暈;再加上玉葉少女越發嚴厲的挑剔,心裡也更加不舒服。
總覺得悶着一口氣在肚子裡,而那口氣,不知道什麼時候埋在裡面的。
也許是森林中面對妖魔的利爪,也許是女主最開始的一意孤行,也許是那道讓人無法反抗的女性聲音,也或許,是在撿到錢包之前,就悄無聲音的存在了。
許團團能夠感覺那口氣在慢慢得長大,已經擠進了胸腔。隻能拼命壓抑着,壓抑着,壓抑着要爆發出來的欲望。
而幸好,這時候有人來傳話,說是台甫召見。
玉葉少女當然顧不得再去挑剔她的姿勢,連忙開始收拾許團團,幫她洗漱更衣,拾掇好了,就趕緊往仁重殿送。
好像成了去仁重殿的必備橋段,許團團又路遇了優香。
中二少女還是那麼張揚,眼中卻沒有了那絲兇光,整個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上次好歹還哼了一聲,這次幹脆就無視了。
而少女的身後還緊緊得跟着三名士卒,呈現出将優香三面夾圍的姿态。
少女也算求仁得仁,種因得果。
這次,塙麟是坐在幾案前的。上面有兩個茶杯,并沒有水霧升起,難道之前是同中二少女一起喝茶?
許團團無法想象塙麟這樣一個美人,同中二少女對坐飲茶的樣子。
雖然學會了禮節,仍是不想跪的許團團,還是拱手躬身作禮。
塙麟扶了扶手,也沒叫許團團坐下,就直接說:“有關新農具的事情,回頭讓玉葉帶你去找一下大司徒。我也就是聽她說了一下,就來轉告你一聲。覺得生活上哪裡不太如意,就直接與玉葉言語。”
許團團微微躬身,表示聽明白了。但是,就這麼一席話,哪裡需要把自己叫來一次?
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許團團,跟着玉葉少女又退出了仁重殿。
在走回外殿的路上,玉葉少女被一個侍女叫走了,沒有通行信物的許團團隻能原地等着。
無聊得在地上轉了個圈,轉頭就差點裝在一個人身上。
隻見來人一臉冰冷,身着黑色冕服,正是塙王。
來不及想,許團團就跪拜下去。明明面對塙麟的時候,怎麼都不樂意;而面對塙王,卻連猶豫都不敢。
頭稍微觸底後,離開地面,仍是低頭伏着身體,隻能看見一雙向上翹起的鞋尖,伸出冕服外。鞋面是金絲繡蟠龍紋的黑色絲綢,鞋底是厚厚的白色疑似皮質的材料。那雙靴子不動,許團團也不敢微有動作。
突然耳邊聽到“噌”的一聲,還有金屬物體低低的“嗡”的短暫顫鳴,就感覺到有一點冰涼點在自己露出的後勃頸上,皮膚微微刺痛。
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全身的血液都向上翻湧,雙耳之内“哄”的一響,覺得周圍安靜極了,又吵得很,心髒的跳動聲、血液在耳朵内的血管裡流動的聲音、自己錯雜的呼吸聲。
就連同風吹來,導緻劍身微微有些移動,似乎都産生了破空聲。
原本伸直平放在地上的手指,悄悄得縮回手心裡,讓指甲深深陷入手心,試圖用疼痛來使自己鎮定下來。
但是效果并不怎麼樣,許團團能夠很清晰得感覺到,自己全身都在顫抖着。
雖然很丢臉,很沒出息。
但是,這一刻,比持劍面對妖魔的時候,還讓她無力。面對妖魔的時候,自己好歹也是直接面對着對方,手中握着劍,抱着拼命一搏的希望。
但是,這一刻,她除了低下頭,跪在地上,伏在那人的腳下,别的都不能做。
她不能起來直面她,她不能握着劍去捍衛自己的安危。她隻能舍下尊嚴,期待,或者說祈禱對方手下留情。
她想活,她不想死!至少,不是這樣死!毫無反抗之禮,把頭顱伸到别人的劍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塙王收回了劍。
“海客,老實聽話。不然,死!”
視線内的鞋尖消失在翻滾的冕服袍腳下。而那黑色金邊的衣袍也翻飛幾下,徹底消失在許團團的視野内。
許團團卻長時間地保持原來的動作,跪伏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