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團團就着這個空擋,仔細打量着塙麟。如不出意外,這時候應該能看出些什麼。
皮膚依舊白皙得異常,還是那張眉目如畫的臉。細看,似乎那張粉唇略微有些失色,整個人神态略微倦怠。
等到塙麟終于放下竹簡,轉頭看向許團團的時候,那眼中閃爍着的光芒,讓人又覺得剛才觀察到的,都是一些錯覺。
“許卿這些日子,在翠篁宮可如意?”
“挺好。我來求見台甫,是為了向台甫告知,已經安排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土壤中,實踐曲轅犁,一共有五十三個點,分布在靠近内海的五個州。”
塙麟皺了皺眉:“我知道了。這些事情,交給大司徒就行了。”
許團團面露難色:“台甫,有個事兒不知道該不該說。”
“許卿請講。”
許團團深吸一口氣說道:“我在國府遇到了大司寇。大司寇說我是閑雜人等,不得随意出入。”
塙麟嘴角一提,輕笑出聲:“她啊。大司寇人是嚴肅了些,不過也沒什麼,你别聽其他人瞎說。”
然後又仔細打量了下許團團:“許卿可算對巧國有些了解了?”
“日常生活裡看了些皮毛,又從書上了解了些。”
“許卿覺得這常世如何?”
“規則嚴謹,挺好的。”
“僅是如此?”
“常世尊奉天帝。我覺得,人若是心裡有所畏懼,那麼,行事就會收斂,少了很多肆意妄為,民生就能安定些。我覺得這樣挺好。”
塙麟微笑着點點頭:“許卿如此覺得就好。”
又正色說:“常世和昆侖之間的有很多不同。許卿從昆侖來,現在在巧國生活。那麼,許卿如果覺得還有什麼需要改進的,萬望許卿不要吝惜賜教。”
“台甫這是說哪裡的話啊。我現在生活在巧國,也就算是巧國的子民了。如果巧國能更好一點,我也就能過的更好一點。就算是為了自己,我都會努力的。”
“許卿是明白人。”
許團團“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卻碰到被玉葉梳好的發髻,讪讪得又把手放下來。
“看來許卿還要多習慣啊。”塙麟笑道。
“一定一定。”
又閑聊了好些,塙麟身後的影子裡傳來了一個柔軟又帶着些許低沉的女聲:“台甫,時間不早了,還請早作歇息。”
伴着聲音,許團團覺得背後有一股寒風出來。立馬起身告辭。
第二天,許團團被下朝後的大司徒劫持了。仗着身高和力氣,威武雄壯英武非凡的大司徒,一把抓過許團團的衣領,拎着就到了國府。
依舊是一腳踹開地官署門,喊墨案小哥出來。看來冬官署的将作們都是好人,從不偷工減料,這門久經考驗,質量杠杠的最上乘。
“李茂,從今天起,許團團就歸地官署了。你帶着她點。”
墨案小哥上下掃了許團團一眼,面無表情得回道:“遵命。”
随後,墨案小哥指了張桌案,讓許團團坐下,又起身從靠牆的書架上拿起了三卷竹簡遞給她:“地官署關于農田稅收的基本條例,先看。能背熟以後,再上手農田登記。”
還能說什麼呢,有事兒做就是好事兒。
好事成雙的是:“一分鐘之後,女主再遇微真,同朱笙一族一起,前往阿岸。”
回想下,阿岸就是巧國内海的港口,從阿岸坐船就能夠直接去到雁國。在許團團的記憶中,女主一旦到了雁國,就一帆風順了。
開心起來之後,世界都變得美好,那些枯燥的條例、彎彎曲曲如卧蠶的篆字,簡直是小菜一碟。
背完條文後,許團團升了官,成了田獵,官位下大夫。要是換到地方上,也是跟鄉長同一級别的;但是在國府裡,她也就比雜役文書高點;如若說在王宮中,那就更不用提了,僅僅高于士卒,守宮門的都是跟她同一級别的大仆。
不過想想,剛來這裡的時候,她還是被喊打喊殺的無身份人士。許團團就對現在的狀态很是滿意。
每天按時從王宮出發,到國府上班,偶爾加個班,都有玉葉少女很貼心的送來吃食。日子挺好的。
努力同刀筆、竹簡奮鬥着的許團團,并沒有忽視周圍的反應。
最近國府内的雜役書案等,總有三三兩兩聚集在角落中說着些什麼。稍微有點高級的官員一靠近,就如鳥獸般驚散。
許團團還看見,有一遂人同大司徒咬了耳朵,然後被一腳踹開,趕出了國府。
有一天,玉葉少女在國府同熟人咬耳朵後,回來就心事重重的樣子。
許團團關心追問她,玉葉少女都岔開了話題。見問得急了,才開口:“許田獵,我身體沒問題,我家裡也沒問題。符遂人要求你算的這次受災的農田數量,你還沒算吧。”
許團團撓了撓頭,說:“那就好。如果有什麼我能做的,盡管告訴我。我去繼續算。”
起風了,水面微瀾。既然破了那平靜,離滔天巨浪,還會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