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越來越暗,月色則更加迷蒙。
男子一言不發,而後發出一聲冷笑,擰劍而上。
劍首直插其人後心之時,卻與其反手後的劍面相碰,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将自己朝後推了一寸之餘,其人右手即刻松掉劍柄,下一刻擰身竟握于手心,速度如此之快,晃神一瞬,被其劍首攻擊右腰側,男子斜拉劍身将其化解,左側攻勢又撲面而來。
左右格擋了數回合,劍與劍之間“噼啪“作響,在暗夜中閃着白光,男子漸有些不支,此人似生出三頭六臂,一點罅隙不留,男子也不斷受其攻勢所擾,不斷後退數十米。
“吃我一劍!”焦灼之時,石林不知從何處躍出,對其天靈蓋砍來,眼看得逞之際,他卻倏地消失在他們眼前。
石林撲了個空,愣愣四處張望,卻被一掌掀翻,連滾幾個跟頭後,歪在土堆旁嘔着血痰。
趁其不備,男子浮于天地,立劍胸前,兩指觸劍,口中念着什麼,忽地雙目圓睜,金光一陣後,天地冥寂,萬物皆靜止了般,忽有冷風吹過,男子頭頂頃刻便有密密麻麻之物在蓄勢待發。
“殺!”
男子揮劍直指斜下方處,而後……
萬劍齊發!
“刷拉拉”的轟鳴聲,掀起一層厚厚的泥塵,馬在一陣陣的慘叫聲後沒了氣,萬劍主攻擊之處砸出一個巨坑,他應當同那匹馬般,死了個徹底。
萬劍恝然消散。
男子将劍重插回劍鞘,朝着一瘸一拐的石林來了句,“動手!”
石林絲毫不敢耽擱,剛靠近坑沿,吓得渾身哆嗦,回身正欲開口,猛地指着男子身後,“大……大……”
男子眼神一凜,猛然回身,卻還是晚了一步,冰涼的劍身刺開他的身體,帶着韻律,一步步割開,直至全部沒入,劍首挂着花形的鮮紅。
時間隻停頓了絲許。
“唔!”
劍猛地收回,男子失重砸落于地之時,他看見半殘的石林拼了命朝這裡奔來,他在念着什麼,怎麼……聽不清呢?
眼前開始迷蒙,黃的一片,紅的一片,花成一片,明明他就在一旁,卻覺其聲似從很遠之處傳來,空靈而悠悠回響,“未傷及根本,下次便沒那麼好命!”
樹後的吳向倒吸一口涼氣,轉身穩住心緒,一派驚恐的神情襲上他蒼白的胖臉,他突然領會了封紫宸方才話中的含義。
他知道,伊始便知道。
萬一……
吳向不敢再想下去了。
“還不出來?”身後響起陰沉的聲音,吳向趕緊繞到樹後,佯裝無意道,“封公子?還真……巧……”
冰涼的劍身,此刻正緊貼他的頸間,他敢亂動一下,便如被放血的公雞。
封紫宸面上似凝了一層霜,“即便殺了你,谷主那關在下也過得去,用你一命換一真相,着實劃算。”
“你……”
“不說?”封紫宸加重了力道,劍刃映上了一層的血紅。
“欸欸欸,我說,我說,城中廢廟。”吳向的眼睛朝下斜注,又望向封紫宸,哆哆嗦嗦的來了句。
“帶路!”
“是是是。”
趕到廢廟時,吳向将裡裡外外翻了一圈後猛地慌了神,“不對,應該在這的,不對啊……”
“封公子,你聽我說,本來是約好的,隻是讓甯公子在這歇息一夜,怎麼會……怎麼會沒人呢?”
“吳哥啊,吳哥,你可來了,出事了,出大事了!”來人從角落裡哀嚎着撲到吳向面前。
“柱子,你怎麼在這裡?人呢?我問你人呢?”吳向死攥着柱子的衣領,恨恨地問道。
“吳哥,是俞賈,俞賈他又瘋了,不知怎麼讓他看見了,撲過來就喊‘驚羽’,就他那二弟俞驚羽,四年前就死了啊,我醒來就發現那公子不見了。”
“此話當真?”
“我我我……我真的沒騙你,吳哥,全城就他那副德行,誰不認識?”
“知道他去哪裡了?”
“聽聽……聽人說,好像朝城東外跑了。”
“城東?欸,封公子!”吳向隻得将擺在半空的手收回,松開柱子的衣衿,幫其撫平,“去城東,你趕緊去弄兩匹馬來!”
“快去啊!”吳向飛起一腳,柱子一跳閃開,谄媚的笑道,“吳哥,你們先去,我随後就到!”
具體在城東外何處,柱子兩眼一翻,說不出南北西東了,吳向的腦門都滲出一層細汗,他比任何時候都來的驚恐和焦躁。
清冷的夜裡,隻有他們三人行進在山叢間。
忽地傳來一道聲音,如花線一般的細,一個念頭如冒了泡般瞬間湧了上來,吳向猛踢一下馬肚,指着東北向來了句,“公子,那邊!有聲音!”
一道坡後便是一處山坳,空曠之處,氣氛更顯蕭條。
東面縱向處左右各厝一石像,走近了看,竟是牛頭馬面,路也愈來愈窄,石像也愈趨怪異,陰氣同窒息相互交織,仰起頭來,月色也愈來愈黯淡,似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紗。
冷得有些不像話。
在石像盡頭處,終是聽到了細碎的話語聲。
破爛的木門被“吱呀呀”的推開,眼前讓人一怔。
幾處土屋早就落敗的不成樣子,連頂都不知掀到了哪裡,幾根房梁同茅草都快被雜草掩蓋,唯一一處,門内晃着微弱的光。
待甯安同女子将小菁攙扶出來之時,擡眼便瞧見了他們,終是輕籲了口氣,還好,他,無恙。
夜很深了,幾人商議後打算今夜在城中客棧宿一夜,天亮便回百花谷。
因今夜集市,陽城的客棧均客滿,連馬棚都躺了人。
最終五人集于破廟,廟内蠨蛸滿室,滿目瘡痍,供桌早已掀翻一旁,連绛紅色的蒲團都積滿了灰塵,廟内未點燈,僅靠屋外虛弱的月光,隐約能看到供着一丈多高的菩薩,卻分不清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