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沅甫第三次被打回來的時候,鼻青臉腫,吊着右邊手臂,努力抻到半笙面前,讓他正骨。
“唔!”一聲吃痛後,秦沅甫揩去嘴角的血迹,拍了拍全身的泥塵,再次進入。
半笙一邊啃着馍,一邊盯着他的背影,淡淡地來了一句,“此人看來對他甚是重要,哪怕粉身碎骨。”
似又想起什麼,微偏過頭來,“公子,你認識嗎?”
甯安凝了個怔,咽下一口幹馍,淡漠道,“旁人的妹妹,我怎會認識?”
半笙笑,悠兒悠兒的,點了點頭,“哦,是嗎?”
秦沅甫第四次從村裡出來時,渾身是血,拖着殘破的身軀,在看到甯安那一刻,嘔出一口血花後一頭栽了下去。
好在半笙反應很快,一把攔住。
将秦沅甫平放在地上,半笙四處查看一番後得出結論,體内真氣混亂,五髒六腑俱損,若不得到及時救助,應該快沒了。
半笙重靠回樹上,“同那人搏鬥,簡直蚍蜉撼樹螳臂當車,愚不可及也!”
秦沅甫的眼皮動了動,右手緩緩撐起來,似在尋找着什麼。
“少莊主!少莊主!”
“唔……”
“聽得到我說的話嗎?”
“嗯……唔……”秦沅甫握住甯安的手,勉強張開雙眼,“缺……缺一味藥,就一味……”
“你……你不會見死不救的,對……不對?”
“隻要是他,是……他……”
秦沅甫一頭歪了過去,半笙探了探鼻息,眉頭緊鎖,擡眼來了句,“氣若遊絲。”
“公子!”半笙連忙起身,“公子都無法自保,卻要為他人白白送命,卻為何道理?”
“眼下情況危急,若我能解困……”
“此人對公子也甚是重要,是嗎?”
甯安頓了頓,望向别處,“既已身死,莫再提及。”
“那也得我去,生死有命,不得抗拒。”說罷,半笙反身躍進村裡,甯安都來不及規勸。
不遠處火光陣陣,甯安心焦意急,安置好秦沅甫後,迅速跑進村。
每間房頂都有火苗在燒,半笙身手極為敏捷,幾次讓男子撲了空,男子一腔火起,滿面生煙,手中的火木倉盤旋成花,倏地一團火從火木倉分裂出去,不偏不倚,直中半笙,受到這番撞擊,半笙不由得退後數十米。正欲再戰,頓覺心口異樣,半笙低頭來看,竟在燃燒。
甯安見半笙停在原地,隻默默地低頭充楞,急如火揚,在下一團火沖來之際,甯安不由分說地擋在他的面前。
“公子!”
白色的世界裡,空無一物,甯安的頭頂抻出一頭虛蛇,一邊吐信一邊兀自“咯咯咯”地笑,面前的白色男子身形一僵,立馬下馬,單膝跪地後拱拳,“前輩!”
“罰期已滿,汝已自由。”
“可……”
“非汝之責,莫承其任。”
“是。”
馬蹄聲随着他的遠去也逐漸消失。
甯安轉身作揖,“前輩,别來無恙!”
“吾竟看不到汝之死期,汝好生活着,莫負他人也。”
“是……”
甯安久久才起身,非黑即白的夜裡,他的雙眼十分不适。
半笙上前一步查看,在确定甯安無礙後,松了口氣,“公子下次莫要如此,您為雇主,該惜命。”
甯安一把擰開他的衣襟,看到了一團印記,這該是靈火燃燒後留下的。
“有何不适?”
半笙尴尬地扯回衣服,“方才有些許灼燒感,眼下已盡無了。”
“如有異樣,定要同我說。”
甯安想起了還吊着一口氣的秦沅甫,剛要出村,半笙冷着臉來了句,“兄長給了公子多少銀兩,值得公子這般不懼生死,赴湯蹈火?半笙實在想不出,還請公子指點迷津。”
自然,若是無利益瓜葛,誰會這般盡心盡力?半笙想到這一層,也全然不怪他,但他年紀尚輕,不經世事,生性純良,遇到一次,還覺得是偶然,若次次為他着想,很難不朝那裡想去。
畢竟這世間,除了兄長和阿奶,應該沒有這樣的人了。
甯安一手背于身後,溫吞水般的語氣,笑了笑,“半笙,日後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
“沒想過是吧!”甯安微微颔首,“那行,你先想,想好了告訴我。”
“公子……”
甯安經過他身邊時,輕輕摁了摁他的肩膀,“這個問題,我同樣也問過全笙。”
“所以啊……”甯安又笑了,“怎可這般懷疑兄長,銀兩,又算得了什麼?”
“但也别把我想得那麼崇高,你活着,我自然才能活。”
甯安走了兩步,轉身輕快地說道,“快來,幫我看看少莊主。”
“是。”
村裡陸續有人打開門來,有的叉腰盯着看,有人勾着如羊腿的脖子來看,但依舊靜靜的,直到有清脆的聲音響起,“阿娘,是星星。”
“诶?小童,你回來!”婦人慌張地将手指天上的男孩拉了回來,“又不是沒見過。”
“唔~~”男孩皺起眉頭,“屋裡看,都看不清。”
“可是将軍去哪了?”
“将軍……那個……”婦人語無倫次,接不下去了。
“将軍走了,‘天人’生氣了要吃我們,怎麼辦?”
“唔唔唔……”男孩被捂住嘴拖回家,繼而是“砰”的一聲門響。
甯安架着半死不活的秦沅甫,半笙則是找看熱鬧的人詢問,村裡是否有大夫,友人傷得不輕,望救治。
問了幾家都擺擺手,不多遠處,有幾人風塵仆仆而來,甯安将秦沅甫朝上架了架,盯着為首的男子,陷入了一片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