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事情我就不能來找你?”
瞳擡起頭,面無表情地盯着他,臉上明明白白寫着不信,和怎麼這麼多廢話的不耐。
應鐘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在他那被遮住少半的臉上讀出這麼多信息的。
“我不介意讓你試一下我新養出來的蠱蟲。”
應鐘臉色微變。
“蠱蟲難得,還是不要浪費在我身上了。”他想找把椅子來坐,卻發現除了瞳坐的那把偃甲輪椅之外,并沒有第二張椅子,于是他隻好站着慰問好友,“你的病如何了?”
“老樣子,”瞳敲了敲自己的膝蓋,“不緻命,卻也站不起來。”
“好吧……你平日裡有什麼方法可以緩解些痛苦?”
“你想要我的蠱蟲?不可能。”
“原來還有止痛的蠱蟲……真不錯。那你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抑制病情?”
瞳面無表情的臉上多了一絲無奈,他又敲了敲自己的膝蓋。
“你覺得呢?”
“好吧……你沒有。”應鐘深深地歎氣,将後背靠在石牆上支撐身體。平日裡那些強撐的儀态盡數卸除,剩下的隻有無力和疲憊。
瞳難得看見他頹廢的樣子,略帶興味地挑起話題:“蠱術艱深複雜,我剛開始研究,許是知道的不多。但有些蠱對外傷有奇效,可以快速縫合止血……”
一講到自己的興趣愛好,白發青年少有地表現出一些興緻。
“這麼說來,截肢也是一種不錯的治療方式?”
“那得看病症的地點,如果是四肢應該可以。”
“這倒是不錯,隻不過很少有人能幹脆地放棄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他們總是很在意自己的完整性。”
“确實如此。”
應鐘飄忽的眼神掠過對方的雙腿,有些遲疑地道:“所以……你想先在自己身上試試?”
瞳煞有介事地點頭:“未嘗不可。”
“我覺得,你還可以做更充分的準備……比如先給自己做一隻,呃,或者一雙偃甲腿。”應鐘建議。
“是一雙。”瞳平靜地注視着他,闡述事實。
“……”應鐘一噎,随即點了點頭。面對這個冷靜得有點過分的人,安慰和同情對他來說更像是冒犯和亵渎。
“如果你以後需要的話,我也可以給你做備用的偃甲四肢……”
“别咒我!”
瞳面無表情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淡淡的愉悅。
應鐘:“……我走了,告辭!”
“慢走不送。”
傳送陣的光芒瞬息消失,瞳放下舉到一半的手,順勢拄在輪椅扶手上。
雙腿的痛感再一次襲來,他卻毫不在意,隔空點亮桌上的偃甲燈。
隔了片刻,他輕微地扯了一下唇角。
身體抱恙的時候逗逗小朋友确實有益身心健康……雖然這小朋友隻比他小了三歲。
不過在他那乏善可陳的前二十餘年光陰裡,能毫無芥蒂的面對出生起便用妖瞳殺死父母的異類……也就那麼寥寥數人而已。
有些人力量強過他——例如大祭司,他們不懼怕自己的妖瞳是基于他們強悍的力量,而應鐘其人,能和自己談到一塊去,或許在某些方面,也是一個異類。
隻有異類才會吸引異類……
所以瞳最後那句承諾是真心的,也并沒有咒他的想法。
隻是他也沒有想到,過了許多年後,這句承諾會一語成谶,讓他險些認為自己有了言靈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