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昏黑,又一個寂靜的夜晚降臨。
院子外面傳來敲門的聲響,應鐘恍惚以為自己聽錯了。敲門聲停了很久,又輕輕地響起,仿佛讓這扇門發出太大的聲音會驚擾到他。
他打開門,目光在觸及門外的女孩時有些驚訝:“你有事麼?”
這個叫華月的小女孩應該是比沈夜還小一些,是幾年前大祭司給沈夜找的玩伴,不過運用了一些秘術,改造成了沈夜應該會喜歡的模樣。
這個女孩總是怯生生地跟在沈夜身後,在滄溟找沈夜玩鬧的時候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如同一個沉默的影子。
華月對他行禮,說是沈夜下午說來應鐘大人這裡翻閱典籍,可是現在都沒有回來,于是隻好來找他。
應鐘擡頭看了看天色,恍惚記起,下午沈夜來自己藏書室閱讀典籍之事,不過沒有聽到他離開的通報。
他推開藏書室的門,沈夜果不其然還在裡面。書桌上一燈如豆,少年埋在重重疊疊的簡牍之中,好似已經累極睡去。
應鐘走近,隻能看到少年到處亂翹的頭發。他不禁伸出手揉了一把,觸感柔軟好摸,如同這個少年本人一般。
沈夜卻慢慢睜開雙眼。應鐘若無其事地放下手,假裝自己沒有撸過他的頭,低聲對他道:“那個小姑娘來找你了。”
沈夜的目光由迷離變得清晰,繼而變得有些不好意思。在人家的藏書室看書看到睡着,确實好像對主人不太尊重。
他揉了揉臉上被簡牍壓出的紅痕,看向此間主人,神色郁郁:“我還是沒能找到方法……”
應鐘搖了搖頭:“如果解決辦法那麼好找,早幾百年前就解決了,也不至于拖到今日。”他看着少年被睡亂的發頂,“你還好麼?”
“我沒事。”沈夜站起身來,感到略微眩暈,伸手捂住自己的額頭。
“你起的太猛了,還是坐下來休息一下。”應鐘把他按到座位上,目光一動,看見他手掌上一抹沒有消下去的紅痕。
他想要仔細看看,于是執起少年的手,卻沒料想少年反應那樣大,猛然縮回手,然後眼神警惕地盯着他。
雖然一閃即逝,可應鐘沒有看錯,那是病症早期在皮膚上顯現的紅色瘢痕。
這塊紅色的瘢痕會随着時間的流逝逐漸變向外潰爛,擴散到四肢,最後擴散到全身,回天乏術。
“你的手怎麼了?”
“沒什麼。”沈夜急促答道,“是練法術時受的小傷,過不了多久就會好了。”
“哦。既是小傷,怎麼沒用治愈術?”
“我試過,沒有用……”
察覺到應鐘了然的目光,沈夜猛然攥緊拳頭。
他轉過頭,不敢再看身側那人:“求你,别告訴我父親……”
“好。”
他的反應過于幹脆,沈夜驚訝地轉過頭來:“你不問我為什麼?”
“這是你們父子的事,我無權置喙。不過……”他看着沈夜那極力掩飾的紅痕,“你打算怎麼辦?”
“能拖得一時是一時,我症狀輕微,滄溟和小曦更重一些。”
應鐘搖搖頭,找到一塊絹帛開始默寫他爛熟于心的藥方。
“你的症狀不是很重,現在抑制還算是好……這是藥方。”
沈夜接過,對折幾下塞進衣服最深處的口袋,抿了抿唇,最終鄭重其事地說道:“多謝。”
沈夜回到神殿已經很晚了。不過大祭司許是連日忙碌,沒有閑心再去訓斥這個沒抱有太大希望的長子,所以沈夜順利地逃過一劫。
不過,沈夜還是在時間的推移下逐漸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
手心越發劇烈的疼痛,看書時常常精神不濟,練習法術的休息時間也變多了。
當他再次氣喘籲籲地停下來時,發現大祭司就站在不遠處,已經不知道看了多久。
沈夜心中一緊,連忙握緊法杖,上前去向自己的父親行禮。
大祭司掩蓋在高聳面具下的視線不知道在看向哪裡,沈夜感受不到,便覺得那打量下的壓力如同實質,壓得他擡不起頭來。
大祭司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半晌,伸出手撫摸他被風吹得亂七八糟的頭發。
“把你的手伸出來,讓為父看看。”
沈夜下意識握緊自己的左手。
“聽話……”
這低沉的說話聲吹散在風中,讓沈夜聽不真切,恍惚間隻覺得自己的心戰栗不止。
大祭司拉過他握緊的左手,沈夜一驚,但是随後便是止不住的驚惶。那初顯病症的手攤開在二人面前,沈夜擡頭,仿佛看到自己的父親笑了一下。
“你病了,怎麼不跟為父說?”
“我不想讓父親擔心。”
大祭司又笑了一下,這次沈夜看得清晰:“好孩子……你想讓滄溟痊愈麼?”
沈夜微微睜大眼睛,在聽出父親話語間的意思之後,驚訝且急切地問道:“當然想……真的有辦法?”
大祭司點了點頭:“現在就有一個向城主盡忠的機會,隻不過這方法風險未知,我和城主商議過後,決定要找幾個人以做試驗。”
“是什麼……辦法?”
“寂靜之間的禁地中有當初神農神上留下的一滴神血,神血蘊含生之力量,或許可能治療疾病。為父打算将你和小曦送進矩木核心接受神血灼燒,如有效用,便可以醫治滄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