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他能感覺到,師尊越來越疲憊了。
于是在沈夜休息的時候,謝衣有很長一段時間隻是呆呆地注視着他。神殿外的熱鬧不屬于他,沈夜好似隻有在獨處時才會放下自己一切的假面,露出脆弱的一面。
可是謝衣看到了這一面。
他有一種窺探到師尊秘密的興奮,又有些手足無措,隻好拿出偃甲圖譜,這才勉強收回自己發散的思緒。
明明一切都平靜下去了,可當夜深人靜時,那些過去的一幕幕記憶便依次在他眼前浮現,每一段都有師尊的影子。
原來……在他寥寥數年的人生中,沈夜已經占據了他近乎一半的時光。
他行事也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師尊的影子,而師尊也潛移默化地受到他的影響。
這究竟好是不好?他不知道,不過這種感覺倒是不錯。
左右也睡不着,謝衣隻好再次起身,爬到屋頂想要冷靜冷靜。
他剛找了個姿勢坐好,眼神随意往旁邊一瞟,然後愣住。
對面的屋頂上,也靠坐着一個熟悉的人。
“應鐘大人?”謝衣直起身,意外地看到這位平日裡将衣飾整理得一絲不苟的人此時略顯潦草的樣子。
應鐘沒有回答,舉起手中的酒杯,沖他遙遙一舉。
謝衣笑了兩下,下一刻便瞬移至對面陽台上,找了個地方坐下。
應鐘笑了一下,取了一隻空杯,對他道:“算算日子,今年你應該已經十八歲了,可有飲過酒?”
“這個……”謝衣想起自己去年的“豐功偉績”,尴尬地笑了兩聲,“之前嘗過,不過被師尊禁止了。”
“阿夜的酒窖被他藏得甚嚴,你竟能偷到他的酒,不錯。”
“啊?”謝衣一愣。
“我猜錯了?”應鐘挑眉。
“哦,不是……是壽誕上的果酒,我那時候好奇,一時不慎飲得有些過量,嗯……”
“原來不是麼?”應鐘略顯遺憾地歎了口氣。
所以你在遺憾什麼啊?!謝衣的眼神變得不對勁起來。
應鐘往杯中倒了一些,然後推給他:“嘗嘗。”
謝衣試着抿了一口。這酒味道辛辣,比之自己之前飲過的果酒不知烈了多少去,像吞入一團火,很快便感覺身體中多了一團溫熱。
他的臉紅了起來。
“這種糧食釀制的酒産量稀少,因可以适當禦寒,為貴族所喜。”應鐘即便之前不知在這裡獨飲多久,情緒仍是淡淡的,沒什麼起伏。
“确實……味道奇特。”謝衣緩了片刻才壓下那團火焰,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然後被辣得狠狠打了個顫。
從前,他總聽長輩們講,飲酒能消除煩惱,他不以為然,可如今,他卻真實地覺得是有那麼幾分道理的。
他趴在欄杆上,擡頭凝望天空,一眼就看到了那顆最亮的紫微星。
紫微星啊……
絲絲縷縷的惆怅和疲憊浮現在他的眉眼間,他隻覺得酒是一種好東西,好似飲了酒便能讓自己好過一些似的。
那些平日裡深埋心底的話,好似借着酒力,說出來便不那麼困難了。
他開始喃喃自語,一會講設計偃甲材料不足好困難,一會又說師尊哪天竟然對他笑了,語句錯亂颠三倒四,不知所雲。
竟是醉了。
應鐘笑意一閃而逝,轉而恢複平靜,僅是為自己又斟了一杯。
第二日謝衣在自己的床上爬起來。
他隻記得自己去到應鐘家的陽台上飲了兩盞酒,然後便昏昏然不知今夕何夕,隻記得自己好像說了許多話。
可究竟說了什麼?他全無印象。
謝衣拍拍自己的腦門,心慌了片刻。生怕酒後失言,讓自己心底深藏的秘事為人所知。尤其是那件事……
他偷偷觀察了應鐘幾天,發現對方神色毫無波動,再加上一切如舊,堵在胸中的那一口氣漸漸松了下去,暗暗決意今後一定不要飲酒過量,以免再次發生這種纰漏。
可是……酒真的挺好喝的,聽應鐘所說,師尊也喜愛飲酒,還有一處私藏的酒窖?
看來以後為了師尊這項愛好,還是得多多練習酒量啊。
謝衣在心底暗暗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