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林惜喬幹巴巴地吐了個語氣詞,被他的話說得怔愣一瞬。
反應過來後,林惜喬覺得他這個想法不太妥:“可是你過敏诶,萬一我睡着亂動,掉毛可怎麼辦。”
白日裡季時衍和她離得近還好,畢竟人是清醒着的,接觸的時候還能時刻注意着。
可睡着了要怎麼小心?實在是讓人不得不擔心。
“沒事,不睡同一張床,接觸不到的。”季時衍垂着眼注視她,淡定從容道。
半阖着的眼皮遮住他小半瞳孔,烏黑睫毛垂落的陰影又把其餘眼瞳覆蓋得徹底。
林惜喬看不見他此刻的眼神,隻看得見他挺直鼻梁之下薄唇開合的線條變化。
“在房間裡陪我好嗎?不想跟你隔着一扇門。”唇瓣開合間季時衍又說。
他的聲線偏冷,像雪山峰巒上最清最寒的雪。
平常言語間都自帶三分凜冽氣息,此時卻聲音低低地說着懇求般的話語。
高大挺拔的青年背對着站在打開了的房門前,家裡這個時候隻有客廳開着燈,他身後的卧室并沒有。
老屋的照明系統不甚明亮,前面客廳昏黃晦澀的光将他的身形模糊,而他背後是一片虛無的黑暗。
讓人恍惚間會想起孤寂之類不太好的形容詞,可能本人實際上并沒有,隻是一種氛圍産生的錯覺。
林惜喬不喜歡這種錯覺,不想看季時衍被陰郁氣息環繞的樣子。
想去打破這種氛圍。
于是她故意勾唇打趣地說:‘‘季時衍小朋友幾歲了呀,睡覺還要人陪着~’’
林惜喬以為面對自己的調侃,季時衍會不好意思,羞惱或逃避,像以前很多次那樣。
卻在下一個瞬間聽到了令她瞪大眼睛的回答。
他說:“如果我說自己三歲的話,喬喬可以陪我睡覺麼?”
季時衍這句話說得很小聲,尾音輕輕,于是聽到耳朵裡如同向她撒嬌般。聽得林惜喬貓耳朵都豎起來了。
……最後還是答應了。
等到進了房間,躺在被子裡好一會兒林惜喬都還在想,怎麼又稀裡糊塗的答應他了?
可是季時衍跟她撒嬌哎,那麼可愛的語氣。
根本就拒絕不了嘛,真是被拿捏住了啊。
林惜喬幽幽在心裡歎口氣,翻了個身,腿無意識地将蓋在身上的被子踢開。
然後,眼前突然變暗,是季時衍傾身過來的身體遮住了燈光,她被他的影子完全覆蓋住。
“被子蓋好,晚上涼。”季時衍邊說邊伸手為她蓋被子。
細長的手指将印着可愛卡通圖案的小被子拉到她下巴的位置,貓窩裡躺着的幼貓頓時被包裹得嚴嚴實實。
他剛去洗了個澡,身上還殘存着些許沐浴露的味道,于是伸手過來的時候,有淺淡的香味席卷周圍空氣。
林惜喬躺在自己的小窩裡仰頭看他動作,鼻尖聳動左右嗅嗅說:“你好香哦。”
季時衍:“……嗯。”
他漆黑沉靜的眸和她冰藍透亮的眼睛對視片刻後移開,收回手說:“早點休息吧,我去關燈。”
林惜喬點頭:‘‘嗯嗯好,你關吧。’’
季時衍幾步過去關了燈,房間裡陷入黑暗。
老舊的木床“吱嘎”輕晃了一下,是他躺下的動靜。
她的貓窩被季時衍安置在床旁的椅子上,和床緊挨着。林惜喬側過頭,能看到身旁床上模糊的人影晃動。
一陣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過後,季時衍整理好了被子。
房間像被按下靜音鍵,刹那間變得安靜起來。
季時衍默默側躺着,把臉朝向她這邊。
窗外的月亮藏匿在濃雲後,一絲微光也無。
即使是面對面,如此近的距離,林惜喬也隻能窺見季時衍大緻的輪廓,看不清他的臉。
但也許是足夠熟悉,哪怕看不見,記憶也足以讓她在腦海中清晰勾勒出這人漂亮又冷淡的五官。
不過假如林惜喬這時候能看見,她就會發現,他臉上的表情怎麼也和冷淡搭不上邊。
寂靜中,忽然聽見季時衍喚她的名字:“喬喬。”
“怎麼啦?”
他暗啞微冷的嗓音慢慢道:“晚安。”
簡單的兩個字,因為就在耳側呼吸可聞的距離,因為夜色旖旎,因為……是喜歡的人,所以變得格外動聽,有些撩人。
林惜喬感覺心髒在這一刻跳得有點不受控制。
林惜喬靜了兩秒,讓心髒稍稍緩過這股勁,然後彎起眼睛笑着也對他說了句。
“晚安,阿衍。”
今天走了許久的路,再加上情緒起伏巨大傾瀉過後的疲憊感襲來。
在黑暗安靜的環境下林惜喬很快就大腦放空陷入了沉睡。
但林惜喬這困倦的一覺并沒能美美到天亮。
她睡到一半中途醒了,而且是被吓醒的。
據說對别人目光的獨特感知能力,是人類除了五感之外的第六感。
林惜喬迷迷糊糊地在第六感驅使下敏銳察覺地到有人在盯着自己。
這種被注視的不安感讓林惜喬從美夢中脫離,然後睜開眼就看到凄清月光下一個近在咫尺的黑影。
心髒狠狠懸住,尖叫聲在看清熟悉人臉的瞬間被及時扼殺在喉嚨裡。
那個黑影,是季時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