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一些之後,喂藥就變得方便多了,倒進嘴裡的藥開始知道自己往下咽,我問他有沒有其他地方不舒服的時候他也知道搖頭。在他嘴裡塞了顆糖之後,我又去冰箱翻出了之前伊路米泡涼茶用的冰塊,裝進塑料袋裡密封好用來給他敷頭。
高燒的時候不降溫好像人是會燒傻的吧?
對于從小身體素質就不錯的我,基本沒有過什麼發燒的經曆,也就有些缺乏這方面的生活常識,在做這些事的時候隻能憑聽來的經驗。
吃過藥之後,那個男孩又沉沉地睡了過去,陷回剛剛那場噩夢當中。從進屋到現在我都還沒來得及換一身衣服,坐在床邊沉默地看了他片刻,我起身退了出去。
這兩個月的時間裡他究竟經曆了什麼?
疑問不間斷地在腦海中盤旋,我去樓上的浴室簡單沖了個澡,又換了一身暖和的睡衣,把先前已經濕掉的衣服跟他的一塊扔進了洗衣機裡,猛地打了兩個噴嚏之後,我懷疑自己好像也要感冒了。
以前感冒媽媽都會給我熬姜糖水,暖暖的糖水配上甜甜辣辣的味道,每次喝都會覺得幸福到不行。
我用毛巾一邊擦頭發,一邊在廚房裡到處翻找……記得應該家裡是有黑糖的吧?之前好像伊路米用黑糖煮過粥來着。
經過了漫長的尋找,終于在上排櫃子裡翻出了幾塊包裝精緻的方塊黑糖,後又順利在冰箱裡找到了生姜,于是我興沖沖地搬出小瓷鍋開始燒水。
其實我除了煮泡面什麼都不會做,這陣子的夥食都被伊路米和西索承包了,多數時候我們一日三餐都是從外面買回來的,偶爾伊路米自己會下下廚。
後來自從他們兩個人走了,廚房就沒再開過火。
開水“咕噜咕噜”地在鍋裡沸騰,中途我還跑去又看了一眼那個男孩,他的燒已經退了一些,臉色也沒有先前那麼差了,正在沉沉地睡着。
煮了将近半個小時的糖水,用一個玻璃小碗盛好,剩下的蓋好蓋子留在鍋裡保溫,我端着碗抱着毛毯縮在沙發上看電視。
隻看了一會就開始犯困,沒過多久就堅持不住要睡着了,臨睡之前我順手關上了電視機。
後來不知過了多久,意識模糊之間,我隐約在睡夢當中聽到房間裡傳來一些窸窸窣窣的響動,訓練養成的警惕習慣讓我瞬間就清醒過來,睜眼的同時一把起身翻下沙發,做出警戒的姿态。回過神來才發現,原來是那個男孩正裹着一個被子站在卧室門前,神色冰冷地看着我。
“你醒了啊。”我一下子就松了口氣。
“這裡是哪裡。”他聲音低沉地問,夾雜着這個年紀的孩子不應有的沉重與悲傷。
房間裡沒有開燈,照亮屋子的是從窗戶傾瀉而入的月光。雨已經停了,像是被重新清洗過一次的世界變得通透起來。很明媚的夜晚,月亮很亮,星星也很亮,淡淡的光映上那個男孩蒼白的臉頰,還有那雙澄明的、壓抑着的、裸露在月光之中的棕色眼眸。月色冰冷地将他的輪廓照亮,照亮一部分,那被月光漂洗過後呈現出的淺金色的、甚至近似于銀白色的頭發,似乎在替它的主人訴說着内心的無力和悲戚。明明已經虛弱到像是馬上就要消失了一樣,那個男孩卻還是一個人逞強地站在那裡,目光中混雜着絕望又孤獨的情緒,他淡淡看向我。
一時間被這樣悲傷的氣氛影響,竟然也變得啞口無言起來。感覺自己喉嚨有些發緊,我張了張嘴,卻不能發出聲音,最後隻得低下頭,緩緩調整了一下呼吸,再微笑着擡起頭對他說:“這裡是我朋友的家,但是他現在不在,隻有我一個人在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