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和幻象的區别,在我看來就是主體與客體的區别。前者的“想”字更多包含了想象者個人的主觀意願,後者的“象”字則可以是由非主觀呈現的景象,而它們的共通點則是都同樣源自于幻覺。
我端坐在西索正對面的茶幾前喝了一口茶,準備和這個不知從何而來的家夥好好聊一聊。
他單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我,解釋到:“我來自你的記憶,可是卻不止于你的記憶。隻要你願意,我就是真實存在的,你不願意的話,我也可以隻是一場幻影。”
“我可不認為自己記憶中的西索是這幅模樣。”我冷冷地說。
“嗯哼~可是我也說了,我不僅限于你記憶中的西索,而是迎合了你的期待。”他慢悠悠地放下茶杯,罕見地語速平緩地說,“要知道,但凡是人的記憶就都會帶有主觀色彩。在意的部分被加重,不在意的部分被忽視,而我能窺探到的是你記憶的全部,所以,我隻是變成了你希望的樣子。”
“……我不希望西索抱我,這樣感覺好恐怖。”
“可是你想要有人能夠依靠、能夠相互陪伴,你期待與人産生共鳴,不是嗎?”那個人用着和西索相同的外貌與感覺,卻說着完全不像西索會說的話。
“……可是這樣不對。”
“這樣不對?那你倒是說來聽聽,究竟哪裡不對呢?”
“西索隻是西索而已,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附屬品……原本那樣的西索才是真正的西索,如果為了配合我去刻意改變——這樣的你無法讓我信服。”
“哦呀~這話還真是傷人呢,明明我們擁有相同記憶,一切都能夠完全重疊。”
我沉默着,握住茶杯的手有些止不住地發抖。
“既然空想的事物都能夠成為現實,那又從何判斷這個世界又究竟是真是幻呢?”他繼續說,“這裡既是幻想,又是現實,隻看你如何去相信。如果你願意,你可以一直留在這裡,就當做陪陪我,作為回報,我能給你所有你想要的——”
“我拒絕。”我雙手握住茶杯,垂着腦袋,聲音微弱卻堅定地說。
“為什麼?明明人家給出的條件都已經這麼誘人了呢~”
“因為家裡還有個小鬼在等我……我今天還沒和他通過電話,他會擔心的。而且如果我沒回去的話,真正的伊路米和西索他們應該也會很擔心吧。”我低聲說,“……小心他們生起氣來拆了你們的小鎮哦。”
面前的人尾音上揚地笑了幾聲,突然換了個話題:“說起來……你還記得我最常對你說的話是什麼嗎?”
“‘不要輕易相信别人’嗎……我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沒錯~不過這裡的“别人”指的明明是除你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可你對我卻還是完全不抱有防備呢~”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剛想問他,可擡頭對視的那一瞬間,大腦突然一陣眩暈,我兩眼犯花,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扣翻了茶幾上的水杯。
什麼……難道茶裡有東西……?
意識消散前的最後幾秒鐘,我模模糊糊看到西索走到我身邊蹲下來的影子,他的手背輕輕貼上我的臉頰。
我聽到他說了一句“随便喝别人遞過來的東西,這可不是值得誇獎的做法哦”,之後就昏了過去。
或許是昏迷,又覺得像是遊戲中的場景切換一樣,睜開眼時發現自己靠坐在一個鐵椅上,手腳都纏着鎖鍊。一隻蒼白的、布滿血污的手突然撫上我的臉頰,輕輕撥開我散在臉前的頭發。
我錯愕了一下,視線開始漸漸恢複清晰,隻見面前站着一個清瘦的男孩,穿着破破爛爛的白色襯衫,正對我溫柔地微笑着。
“魚……?”
“嗯,是我哦。”他柔聲說。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已經?……所以你也是幻象中的場景嗎?這裡是哪裡?”
“你不記得了嗎?你明明來過這裡的,這裡是殺死我的地下室。”
“伊路米家?……我是在做夢嗎?”
“大約是夢吧,我也不太清楚……比起這個,你見到了呢。”
“什麼……?見到什麼?”
“秘密——”他笑着輕輕點了點嘴唇,然後一點一點解開了我手腕和腳踝上纏着的鎖鍊,拍了拍手說,“好了,這樣你就自由了,被纏住的地方怎麼樣?會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