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痛……”我怔怔地說，“這到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為什麼又到了這裡……”

我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赤裸的雙足踩在濕冷的地闆上，厚重的衣服拖拽着我的腳步，我身上穿着的依舊是那套紅色的和服。我皺着眉，看向魚的雙眼，繼續問：“如果這裡是幻象，那讓我來到這裡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似乎是為了讓你來見我。”他說。

“……見你？”

“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

“……什麼問題？”我愣了一下。

“那個時候，明知道我會被殺，為什麼……你不救我呢？”

他用溫柔的笑容，說着讓我渾身發抖的話。

“不是的……我……”我下意識後退了幾步，搖着頭說：“我沒辦法救你……因為你是伊路米的目标。”

“伊路米？那家夥就那麼重要嗎？重要到即使知道他殺人也無所謂，甚至還會想辦法幫忙協助？”

“可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如果我不狠下心來，下一個犧牲的就會是我自己。況且你我隻是無關的路人，其他人也是，我何必為了路人的事傷心難過，我隻是……”

“‘你隻是在盡自己的努力想辦法生存下去’，是想要這麼說嗎？”溫潤的男性聲音緩緩說到，魚走到我身側，笑眯眯地看着我的雙眼，“隻是……你口中的所謂‘路人’或許也是如此呢，大家都隻不過是在努力活下去而已。”

“那不就更沒什麼理由抱怨了，既然同樣身處規則之中……”

“可是他們的家人會很難過吧？”

“家人……？”

“嗯，他們的妻子、丈夫，還有剛好過生日在家裡等待爸爸媽媽買蛋糕回家的小女兒；做好了飯等待兒女回家吃的父母……社會就是被這樣一點點瑣碎的小事堆積起來才發展成現如今的模樣，雖然平淡，卻擁有着人間特有的溫暖煙火氣息。”

他擡手理了理我衣服前襟的褶皺，繼續說：“生命的消失往往會伴随着更多美好的破碎，我這種孑然一身的人姑且就不算在内了……可是你，不是也和我一樣，始終都是孤身一人嗎？”

“我不是……”我眼眶發酸，拼命搖頭說，“我也有重要的人……”

“那你說，能陪在你身邊的人又是誰呢？西索亦或是伊路米？‘利用價值’這個詞你應該也從他們口中聽到過吧，他們兩人，一個是善變的魔術師，一個是冷血的殺手，你覺得真的會有人那麼在意你是否活着嗎？壞掉的玩具——如果已經沒有修繕的可能，那麼直接丢掉不就好了？”

“不是這樣的……”

“那麼——你是要說你家裡的那個小鬼嗎？那個孩子說到底，其實你自己心裡也非常清楚吧……清楚他身上背負的究竟是什麼，清楚因為他的性格使然，在他決心承擔這些的時候，就很有可能會離你而去……他不會讓你一直陪在他身邊的，那孩子本就那麼正直，他不會允許自己将你拉入漩渦之中。”

那雙蒼白的手搭上我的肩膀，緩緩向下按了按，我兩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他緩緩蹲下來，一邊撫摸着我的頭發一邊說，“如果那個孩子知道了，你其實與屠殺窟盧塔族的兇手一樣，也會殺害與自己無冤無仇的人；與這世間冷漠的衆生一樣，對于路人的生死皆冷眼旁觀……這樣一來，你覺得他還會繼續呆在你的身邊嗎？”

我喉嚨發緊，呼吸好像也随之滞住了。

“那個孩子其實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呢，他心裡有屬于自己的正義和底線，他正直，不愛說謊，既聰明又理智，鄙視龌龊的做法和觀念……這樣的孩子，你覺得，他真的能容忍你留在他身邊嗎？”

視線範圍内變得混亂一片，連他說話的聲音都一點點扭曲起來。擡頭看向他的時候，眼前的人影變成了一團不成型的模糊黑影，四周是白花花的光。

恍惚之間，我似乎看見有一群孩子跑過身側，遠處還有小孩在哭，哭得好大聲，滿地都是血迹。

又是這種感覺……好難受……

我掐住脖子，跪在地上重重喘息起來，魚俯身在我耳畔繼續柔聲說：“所以留在這裡吧，這裡有你想要的全部，誰都不會離開你……”

“我不要！！”我大喊一聲，然後猛地推開他，發了瘋似的向樓梯上跑去。水泥台階上的碎石和細沙硌得我腳底生疼，可是我什麼都顧不上，隻是拼命想着要逃出這個地方。

樓梯長得像是沒有盡頭一樣，黑漆漆一片看不到光亮，四周有水滴落到地面的聲音。我就在這一片黑暗中憑感覺向上奔跑，結果一不小心踩到了拖拽到地面的裙擺，整個人重心不穩猛摔了下去。然而迎接我的卻并不是想象中冰冷的石階。

我跌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