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蹙着眉,心裡像扣翻了調味盤,五味陳雜混在一起,我卻已經無力哭泣了。
我想回避這些像刀子一樣一下一下刺進我心髒的話題,我想逃到宇宙之外避開所有的聲音,可我不能逃,等待我的事物還有很多,不論對錯,我隻能不斷地前進着。
“我會回去認真考慮的,希望你們能給我點時間。”我說,“我會給出答複的,我會想辦法……我會的。”
沒有告别,我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臨走之前我又一次看到比絲姬眼中露出的悲憫神情,夾雜着無限的歉意,應該是在同情我,可在我看來卻像是嘲笑一樣。
嘲笑我的自以為是,嘲笑我的不明就裡,嘲笑着我本以為屬于自己、實際卻與自己毫無瓜葛的一切。
薄雪覆蓋過的路面很滑,好幾次都差點摔了跤,可我還是拼了命地向前跑着,什麼都不想思考,什麼也不想在意,隻想跑進這個寒冬無盡的黑暗之中。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我不知自己在做什麼,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我隻知道自己向鏡一遍一遍地重複問着。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你就是那個女孩口中的姐姐、這副身體原本的主人,你知道有關她、有關你們的一切,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面對我接近質問的語氣,鏡也完全沒有生氣,隻是用一如既往的聲音平靜地回答說:“就算我提前告訴你了,結局又會發生什麼變化呢?況且——我本也沒什麼義務告訴你這些吧。”
所以她說的沒錯,哪怕我提前知道了,難道情況就會有所好轉嗎?我依舊會被現實擊垮,會被無盡的窒息感纏身,會陷入掙不開的泥潭,因為歸根結底不能改變的,都是我寄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實,即使這個人過去曾死過一次……
“你為什麼不從我手中奪回你的身體呢?”我突然問,聲音卻忍不住地發顫,“你明明有能力奪回去,可為什麼……”
“因為這具身體的主人現在本就是你。”鏡突然語氣出奇認真地回答我說,“我隻不過是一個死人而已,沒有你就不會有我的存在,如果不是你喚回這副身體,我也不可能蘇醒,如果你不在了,我也就會和你一同消失。”
“消失……?所以你是因為這種理由才承諾不會傷害我的對嗎?原本是宿主的你反倒是變成了附屬品,而我卻……”
“你不必思考那麼多。”鏡慢悠悠地說,“我說過,我早就已經死了,比起這個……還是勸你多小心一點生蔓吧,那家夥的事情可比你想象的要複雜得多……”
“生桑!”交談突然被打斷,一個帶有熟悉氣息的溫暖擁抱猛地一把将我死死擁入懷中,溫熱的觸感覆蓋在我的身上,我咽了咽發痛的嗓子,喉嚨前面的項圈也跟着微微起伏。
“酷拉皮卡……你怎麼在這裡?”我愣了好半天神,嗓音啞啞的有些發不出聲。
然後我聽到一如既往動人的清澈少年音,滿含悲傷地輕輕對我說:“不要離開我。”
原本還一片恍惚的大腦此刻好像突然清醒了一些,我想動一動身子,卻發現他抱得太緊,完全不給我活動的餘地。
臉上傳來一絲濕漉漉的溫熱觸感,我發現自己又哭了。
眼淚止不住地流下去,很快酷拉皮卡前襟的衣服就被浸濕了一大片,我開始輕輕啜泣起來,到最後變得整個人都止不住地顫抖。
我咬緊牙關不想讓自己在酷拉皮卡面前哭出來。一直以來都以姐姐的身份自居,如今卻在小鬼面前哭得太兇,實在不像樣子。可控制不住的委屈、恐懼、還有更多不可名狀的感情都如浪潮一般将我淹沒,冰冷的海水倒灌進心髒,凍得渾身發麻。
可能是第一次見女孩子哭得這麼嚴重,酷拉皮卡一下子也變得手足無措起來,他摘下自己的圍巾給我戴上,然後繼續擁抱我。
感受到後背傳來的輕輕的撫摸,波動的情緒也漸漸有了一些緩和,我把頭埋進圍巾中擦了擦眼淚,準備說些什麼。
“總之先離開這個地方吧,生桑好像發燒了。”結果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人搶先一步。
這句話依舊是鏡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