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後我們便不了了之了,鏡出現的頻率變得越來越低。我内心深處其實是不願與人共用一副身體的,因為所有隐私都将蕩然無存,這和被窺探記憶一樣令人恐懼。
所以如果我的能力可行,即使代價可能高一些,我也是願意做的。
可我也不想因此就讓鏡消失。
作為這副身體原本的宿主,即使已經死去了,但在我重新占用這身體的時候,她也與身體一并蘇醒了過來。原本百分之百屬于自己的東西被别人占有,主客位置倒轉,我沒辦法不對她心懷愧疚。
“這麼說你是相信她不是你姐姐的事實了?”酷拉皮卡抓住生蔓話中的漏洞,問到。
“不是我相信,而是我明白。”她笑眯眯地說,“我明白她們兩個靈魂共居在一副身體裡,可是我也明白,她就是我的姐姐。”
我被這番不明所以的話弄得直犯糊塗,面對這個和自己長相幾乎分厘不差的女生,我總有一種很強烈的、不真實的怪異感。
她真的明白我和她姐姐此刻的狀況嗎?
“那你……這次來找我的目的是什麼呢?”我問。
“目的?阿蔓能有什麼目的呢,隻是想和姐姐待在一塊兒罷了,隻是想要……姐姐繼續愛我而已。”
“可是你姐姐她……她平常是不會出現的,就算你待在我身邊也無濟于事啊……”
“怎麼會無濟于事呢?你就是阿蔓的姐姐呀,我們就像從前那樣隻愛着彼此不好嗎?把無關的人從生活中清除出去,好嗎?”
聽到最後這句話,我突然心裡咯噔一聲。
“把無關的人清除出去……什麼意思?”我皺着眉頭,盯着她說。
“不要用那麼兇的眼神看着我呀,姐姐。”她笑着,隔着不大的桌子突然牽起我的手,“阿蔓說的是什麼意思,姐姐難道不清楚嗎?我可是最懂姐姐的人了——”
她要說的意思恐怕是叫我離開酷拉皮卡,從今往後跟她生活在一起。
“我拒絕。”我一把抽回了手,幾乎有些要發怒地說,“首先,我不是你姐姐,其次……我也不會愛你。曾經和你在一起、擁有那些回憶的人是鏡,是這副身體裡沉睡着的另一個靈魂,你愛的人或者愛你的那個人都是她,與我無關,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不會為你做出什麼改變。如果今後你遇到什麼困難可以随時來找我,因為很抱歉地占用了你姐姐的身體,所以如果能為你做些什麼我也很開心,但是如果要我為了你打亂自己的生活,恕我拒絕。”
我清晰地、嚴肅地說出了這一番話,然後我感覺到酷拉皮卡似乎安慰性地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
“我的想法和你相同。”在轉過頭和他對視的時候,他看着我這樣說。
“雖然知道不會有什麼進展……但還是很遺憾呢。”眼前的少女一成不變地微笑着,可霎時間她眼底溢出的悲傷,卻是那麼真實、那麼濃郁,又那麼鋒利。有一瞬間她完完全全割裂我的防線,我突然不受控制地、不究因果地想,我是不是對她太過狠心了。
她突然站起身來,視線分明是那麼悲傷,卻還是保持着微笑的不變表情,那樣的笑容比強顔歡笑更加令人苦澀,是她不論如何都想把最溫柔、最美好的一面展現給我的,對自己絕對的克制。
我的心髒好像被擊碎了。
“這是一個詛咒,”她輕輕靠在桌子上,與我近在咫尺的距離,兩雙眼睛,四隻瞳孔的目光交錯,根數相同的睫毛幾乎要雙雙糾纏在一起,她離我如此之近,我仿佛在貼着一面鏡子,在看自己鏡中倒映出的影像,“不論你變成什麼樣子,不論過去多久之後,不論你是否還存在着。我永遠都愛你,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刻。”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