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薇利亞等人在西伯利亞已度過了一周時間。

三天前，他們在機器人的幫助下搭好了隔溫帳篷。帳篷中的居住環境出乎意料的舒适，除了建築材料與房屋形狀有些特别，它簡直與一般城市中的公寓沒有任何區别。

從前人們紮營的地方留下了輸送水電的管線，這些設施都還可以使用，因此水電不是問題。倉庫中為搭建帳篷而準備的拼裝材料、家具電器一應俱全，盡管老舊簡易，卻不妨礙使用。有耐心細緻的機器人從旁協助，他們隻花了幾天時間就将帳篷内打理得整潔而舒适。

薇利亞今天打算去基地建築東邊不遠處的林子裡轉一轉，憑着她微薄的印象，她覺得自己以前一定在那片山林裡行走過許多次。而且從位置上看，那片林地屬于舊基地的一部分，曾是基地住民伐木、打獵的地方，山林景色很可能喚起她的回憶。

出發之前，她接入星盟的地球數據網，查看了附近樹林裡野生動物的分布情況。科研基地周圍有機器人頻繁活動，動物一般不願靠近，近年來連鹿科動物都十分罕見，更不要提大型食肉動物。見得多的也就是兔子、花栗鼠等小家夥，基本沒有危險。

以防萬一，她提前一天讓機器人去東邊山林裡巡邏，結果他們也沒發現大型動物出沒的痕迹。

早飯時間剛過，布蘭登端着咖啡走出廚房，看了看她：“這麼早就去嗎？”

“嗯，早去早回。”薇利亞穿好大衣，将步槍背在身上，手槍放進兜裡，“你再多休息一下。”

布蘭登暗暗歎了口氣，他有點水土不服，到這裡沒幾天就發起了低燒，但除了昏沉嗜睡倒也沒有其他不适。

“我跟你一起去吧。”他将杯子放下，“我已經好很多了。”

“有奧蘇跟着我，不用擔心。”薇利亞朝他走近一步，“外面太冷了，你還是……”

布蘭登看了奧蘇一眼，他早已裝備好自己的霰/彈槍和手槍，有他在，的确沒什麼可擔心的。

而且，萬一長時間暴露在極端寒冷中令他的病情加重，也隻是給薇利亞添麻煩而已。他考慮了幾秒，不怎麼情願地點點頭：“好吧，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我不去森林深處，隻在外圍轉一轉。”薇利亞笑了笑，“中午之前就回來。”

布蘭登目送他們走出帳篷，片刻後聽到了引擎聲。他走到窗邊向外看，越野車順着雪地上前幾天軋出的轍印飛快前行，繞過前方的星艦，消失在視野中。

——

森林裡的樹木全都長得挺拔而修長，像标槍一樣插在土壤裡，筆直地伸向天空。薇利亞站在林木間仰起頭，樹梢将藍天圍在其中，形成一個不怎麼規則的圓形。

“好高。”她感歎了一句，低下頭，晃了晃眩暈的腦袋。

粗略一看，四周都是西伯利亞落葉松和白桦。他們進入森林後已經走了幾百米，一路上隻見一些在枝頭蹦蹦跳跳的可愛山雀，一時沒見着其他動物。

或許是有，隻是薇利亞注意不到，她太松懈了。奧蘇則一直保持着警惕，目光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這幾天都是晴天，但溫度仍舊保持在零下三十度左右，森林裡積雪不化，沒到腳踝，行走起來并不輕松。然而薇利亞的心情卻相當好，不知不覺哼起了曲子。林地裡有着昨天機器人巡邏時留下的足印，她順着這些足迹，漫無目的地向前走着。

“這曲子有點悲傷。”奧蘇忽然道。

薇利亞回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那我換一首高興點的。”

對于奧蘇能分辨曲調傳遞出的情感這回事，她早已不覺得驚訝了。如果問他，他會說是根據人類的心理判斷得出的結論，薇利亞倒覺得事實不止如此。随着技術的進步，她反而越來越不了解機器人，像奧蘇這種極端精密複雜的機器人，他與人類的區别或許隻在于構成身體的原材料不同。當然，他還有成長的空間，距離機器人的極緻還很遠。

薇利亞哼起了小時候看的某部動畫片的片尾曲，這種歡快幼稚的曲子她不大容易跑調。

“你心情這麼好？”奧蘇始終落後半步跟在她身邊，側頭看了看她。

“我喜歡西伯利亞。”薇利亞說，“寒冷的空氣，雪白的風景，高聳的針葉林……都是我喜歡的東西。”

“可這裡自古以來就是流放地。”

“這倒是，因為環境惡劣。”她說，“可對我來說，總比流放到熱帶要好。”

“我們來過這片森林吧？”随着位置的不斷深入，奧蘇在默默測繪這一帶的詳細地圖。

“應該來過很多次。”薇利亞看了看他，“人隻要見到熟悉的景色，一般就能喚起與之相關的記憶。你的記憶數據受損，但并沒有被抹除，隻要視覺受到相應刺激，或許也能将殘留的碎片數據串聯到一起。”

“我會盡力。”奧蘇答道，“你想起了什麼嗎？”

“很難說。”薇利亞看着前方蜿蜒的小路：“用個很不恰當的比喻，我現在是漸悟的階段，還差一個頓悟。”

“也就是最關鍵的部分還沒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