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謝·亞曆山德羅維奇?”薇利亞慢慢重複了一遍。
“對。”維克多點頭。
“他為什麼會有……父名?他不是人造人嗎?”
“是他自己設計的。”維克多道,“據說這樣可以讓名字聽起來更氣派。”
“有點不倫不類。”
“沒錯,但也沒人規定不能這麼做。”
确實如此,工廠通常都有明文規定——人造人不得擅自取得姓氏,由人類賦予的姓氏除外。但不曾有規定說人造人不能擁有父名。
此刻,他們正在前往研究所的路上。今天弗雷克要帶薇利亞熟悉一下機器人研究所的工作環境,但他并沒有跟薇利亞一道走,他們幾乎是同時出發的,弗雷克卻因走路太快而将他們遠遠甩在了後面。
這條通往研究所的道路幾乎是筆直的,中間隻有幾處由地形造成的小小彎曲,且途中沒有岔路,怎麼走都不可能迷路。道路兩側是廣闊的荒野,不久前才下過的一場雪已經融化得差不多了,大片草甸中央殘留着少許積雪,河道附近零星分布着表面結凍的小水窪。更遠處是蒼翠的山巒,峰頂籠罩在薄薄的晨霧之中。
因常有人來往,這附近不太可能出現野獸。今天他們出門較早,路上見不到其他人。薇利亞不緊不慢地向前走着,身邊隻有維克多和路易,奧蘇跟在他們身後不遠處,行護衛之責。
可以想象,在這樣的天氣裡步行前往研究所還是很惬意的,畢竟白天的溫度仍在零度之上。若是到了深冬嚴寒或盛夏熾熱時,在外面走兩公裡路可不好受。
“那個阿列克謝,有權處罰别的人造人?”薇利亞問。
“算是有吧。”維克多道,“但他并沒有生殺予奪的權力,他隻能決定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駐軍統領給了他準尉的頭銜,讓他管理基地人造人,我們都必須聽他的話。”
“準尉隻是叫着好聽。”路易插話道,“軍銜對人造人而言根本沒有意義,随便一個無官無職的人類都能把他踩在腳下。”
薇利亞:“駐軍統領為什麼要選他做這件事?他有什麼特别之處嗎?”
“特别之處?大概是特别會讨人類軍官的歡心。”路易聳了聳肩,“他很虛榮,如果有人膽敢在他面前直呼其名而不稱準尉,必定會受到懲罰。沒人喜歡他,但恭維他的卻不少,全都是從人類那裡學來的陋習。要說他有本事嘛,确實也有,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玩政治的心都髒’,他就是要在人造人社會裡身居高位,不擇手段。”
維克多咳了一聲。
這個說法多少有些片面,更何況真要說起來,薩頓也是搞政治的。
路易顯得滿不在乎,反正這裡就他們三個人,外加一個小機器人。
“他經常找你的麻煩嗎?”薇利亞看着維克多。
“倒也沒有……”
他話音未落,路易又插了進來:“他早就看不慣維克多,卻也不敢真的做什麼。畢竟,維克多是博士面前的紅人,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薇利亞禁不住笑了:“是嗎?博士為什麼喜歡他?”
博士是指弗雷克·威爾士,基地的人造人都這麼稱呼他。
“他聰明呀。”路易說得理所當然,“聰明人誰不喜歡?當初我們來到這裡參加定級考試,他拿了第一名。”
這倒是沒什麼可意外的,維克多的聰明,薇利亞早就深有體會。何況維克多從小和她一起接觸機器人學,在這方面的水平絕對不會差。
“你們是按照考試結果劃分等級的?”
“對,分數高就在A級。根據後續對研究工作的貢獻程度,等級可能會有所變化。”
“聽起來還算合理。”
“廉價的激勵手段而已。”路易搖了搖頭,“人類政治家想盡辦法控制我們的精神,可我們又不是傻子,再怎麼貢獻,還不是低人一等?”
“你少說兩句又不會死。”維克多瞪了他一眼。
薇利亞笑了幾聲。
基地的氛圍比她想象中要好,而維克多的這位室友性格也還不錯。
路易是來自歐泊星的人造人,很小就離開了工廠。雖然他對人類頗多微詞,但能看得出,他是得到過不少寵愛的,那些對人類的評價,或許本身也是人類教給他的。
他的經曆和維克多很相似,因此兩人非常合得來。至于他們的另外一名室友戴蒙德,幾個月前被抽調去南極軍事基地執行特殊任務,至今未歸。
路易朝維克多吐了吐舌頭,對薇利亞說:“你看他,總是這麼謹小慎微。”
維克多反駁:“我隻是不想再被罰削土豆了。”
——
他們抵達研究所時,弗雷克正在門口等待。這片區域有三棟建築,機器人研究所是最南邊的一棟。薇利亞緊走了幾步來到弗雷克身邊,路易和維克多掠過他們直接進入研究所。
經過弗雷克身側時,路易笑着道了聲“博士早”,弗雷克點頭示意。維克多卻毫無反應,他就像沒看見弗雷克這個人,連個眼神都不給,直接走了過去。
薇利亞昨天就發覺維克多對弗雷克的态度異常冷漠,這很不尋常。維克多個性慢熱,有時會顯得冷淡,但最基本的禮貌他從不會忽略。看他這副樣子,倒像是與弗雷克有什麼過節。
她之前沒來得及問,隻能一頭霧水地看着維克多的身影消失在自動門另一側。
過了一會兒,弗雷克道:“走吧,帶你參觀一下。”
研究所一樓是寬敞的大廳,光線通透明亮,一座金屬制成的機器人雕像立在正中央。雕像十分巨大,差不多有兩層樓高,頭部一直頂到了三樓天井環形走廊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