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謝一身黑衣，站在不遠處的欄杆前，望着外面的雪景。

薇利亞走過去，停在距離他一兩米的位置，轉身靠在欄杆上：“找我幹嘛？”

他一時沒動，過了一會兒才轉頭看她：“你昨天跟瓦西裡談了很多？”

“不是你說的嗎？如果我還有什麼想問的，可以找他來。”

“我沒想到你會這麼感興趣。”

薇利亞沒說話。

“我就開門見山了。”他移開目光：“以後瓦西裡不會再來這兒，你盡量别跟APA有什麼牽扯。”

“這就是你要說的？”

阿列克謝呆了一下，凝視她片刻：“你生氣了？”

薇利亞沒有看他，半晌才道：“我不打算加入APA，就像你說的，他們的信念感太強，我也做不到。但是，這個組織中似乎不乏手眼通天的人物，隻要願意交涉，借助他們的力量從基地救出一個人造人，不算太難。”

阿列克謝緩慢地深吸一口氣，說：“APA援助人造人向來不遺餘力，但他們也必須确保組織本身的存續。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他們幫我到這個地步，已經仁至義盡。從基地救出人造人？根本不可能。他們隻不過是個勢單力薄的地下組織，不然……”

“你沒聽懂我說的話嗎？”薇利亞打斷了他，直視着他雙眼：“我隻救你一個人，其他人我不管。”

阿列克謝被她震懾住了。

很長一段時間，他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麼，最終隻得下意識地開口：“那……弗雷克呢？”

“他跟你不一樣，軍部需要他。軍部或許還能制造出下一個克隆人，卻未必能如他這般完美。”薇利亞轉開目光，“何況他沒有殺人。”

沉默。

薇利亞默默盯着寒風中旋轉着墜落的雪花。阿列克謝似乎沒有什麼可說的了。她等了一會兒，沒有回應，于是她離開靠着的欄杆，走向通往室内的鐵門。

阿列克謝一把拽住她的手臂。

薇利亞回頭看了他一眼。

“這樣做是不對的。”他的聲音啞了。

“那些傷害你的人就對嗎？難道他們是特意挑選了有罪的人造人來傷害？”薇利亞說，“都走到這一步了，别告訴我你竟然是個有道德潔癖的人。”

她沒費什麼力氣地掙脫了阿列克謝的手，身影消失在鐵門背後。

——

晚間，阿列克謝站在自己帳篷跟前，望着幾步遠處燃燒着的那一團篝火。四周極靜，他默默地點上一支煙。

薇利亞顯然看透了他。

他所謂的“這樣做不對”，真正的意思隻有一個，既不是“你不該隻救我”，也不是“你不該為此讓自己陷入麻煩”。

而是——拯救一個如我這般的罪人，是不對的。

然而，薇利亞盡管能夠理解，卻并不吃他這一套。

道德潔癖？

未免太擡舉了。他如果真的有道德潔癖，就不會利用自身的地位優勢去捉弄其他人造人。況且，他确實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

阿列克謝的眸色逐漸變得幽深。

“我隻救你一個人，其他人我不管。”

他也明白，薇利亞是實在不耐煩了，話趕話才會蹦出這麼一句。但是這種話，任誰聽了都難免動搖。似乎沒有人能夠抵禦得了這種明目張膽的偏心，尤其當這偏心來自于某個他所看重的人。

但是，這仍舊不足以改變他的既定軌道。他有了其他顧慮。

阿列克謝又點燃一支煙。

他才抽了幾口，背後暗處傳來某人沉靜的聲音：“你就不能少抽幾根？”

阿列克謝略一回頭：“自從你倒戈之後，這兒倒是多了個敢管我的人。”

弗雷克沒應聲，走到火堆旁：“今天又去工廠了？”

阿列克謝把煙掐滅了。

“碰了一鼻子灰？”

“你都是從哪兒聽說的？”

“看你的樣子就知道。”弗雷克拉過一張椅子坐下。要想說服薇利亞不冒險，比登天還難，她沒從薩頓那兒遺傳什麼好品質。

“誰告訴你的？路加還是瓦西裡？”

“别糾結這個了。”弗雷克停頓片刻，“現在最頭疼的應該是她，她會覺得，我們這些人，一個兩個的都這麼不上道。”

阿列克謝呆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開了個玩笑。

他想作出反應已經來不及了，隻能沉默。

他可以不讓瓦西裡去工廠，這是他能做的。但他隐隐有些擔憂，怕薇利亞暗中翻出什麼新花樣。她太難控制了，除非把她捆上一個月，但阿列克謝不可能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