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宴華輕輕說了聲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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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推車的滑輪在地上滾動聲,手提包打開閉合的咔哒聲,和路人走路時布料摩擦發出的細微聲響……許許多多具有相同能量密度的噪音在寂靜的空間中顯得格外清晰可聞。
傅宴華坐在醫院的椅子上,胸膛平穩的上下起伏着,灌入胸腔的空氣裡帶着熟悉的消毒水味,沉悶逼仄,幾個呼吸間隻覺得意識越來越沉……手指輕輕搭上小狗打吊瓶的那隻爪子。
傅宴華夢到了蕭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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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長高了不少啊?”院長親切地拍了拍傅宴華的肩膀,語氣裡帶着股欣賞和自豪,歲月格外優待這個平凡的Beta,并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什麼瘡疤。
傅宴華微微颔首問好:“葛院長,最近過得怎麼樣?”
葛虹邊走邊道:“還好,你的養父給福利院捐了很多錢,現在孩子們吃得也好起來了,冬天穿的也暖和,過得比之前都好。”
“是嗎?”
葛虹:“是啊,現在已經很好了,宿舍也重新翻修過了,一切都要謝謝傅先生。”
“仔細看看,和你走的時候差别蠻大了的吧?”
“算算看距離你被領養的那天也過了很多年了。”葛虹由衷地感歎了一句。
傅宴華被領養的那年剛好15歲,處于一個年紀大到基本不會被領養的階段。
當時的福利院還是破小舊的典範,冬天沒有熱水就用冷水洗漱,指關節凍出凍瘡,吃得是土豆炖大白菜,晚上和一堆人擠在一個房間裡,睡着又小又硬的鋼闆床。
原本傅宴華以為這樣的生活自己還要再過3年,直到18歲徹底獨立然後搬出去。然而命運卻在拐角處和他開了個玩笑。
“你确定要領養小果嗎?小果已經15歲了,這個年齡在其他被領養的孩子都算大的了。”
小果是傅宴華的小名。
面對眼前這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葛虹明顯有些警惕。
男人從兜裡掏出來一張名片,遞給葛虹。
名片是燙金的,上面寫着男人的名字:傅秋生。
……
葛虹笑着道;“你的養父遞給我名片的時候,我也還是不相信他,擔心他是騙子,擔心因為我的疏忽毀了你的一輩子。”
傅宴華不置可否地伸手摸了摸新裝好的秋千架,信步閑庭地走在葛虹邊上聽她說話。
葛虹摸了把眼睛笑出來的淚花:“我當時還把你叫過來問你的意見,你還記得你說了什麼嗎?”
傅宴華:“記得。”
他說如果能給福利院捐500萬,他就答應跟傅秋生回家,這個數字其實是傅宴華胡謅的,他本意隻是為了吓退傅秋生,卻沒想到傅秋生想都沒想立馬從兜裡掏了張支票出來,把筆遞給傅宴華讓他随便寫。
葛虹:“支票掏出來的時候,我都吓了一跳。”
傅宴華輕輕笑了笑,沒吭聲,手輕輕搭在葛虹的肩膀上。
葛虹繼續道:“那時你不願意去,我知道你有主見,如果當年不是福利院确實要撐不下去了,我也不會勸你。我也怕出什麼問題,做夢都怕,但現在看來一切都好,我也算放心了。”
兩人邊說邊走,來到福利院後院的草坪上,此時草坪上坐了圍了一圈小朋友在做遊戲。
傅宴華原本散漫的視線在看到中間那個穿着橘色志願服的身影時猛然一震,腳步随之停了下來。
葛虹絲毫沒有察覺到傅宴華的異樣,高聲喊了個人的名字:“蕭苟!”
蕭苟聽到有人叫他,扒下身上的小孩手忙腳亂地一擡頭,帶着些潦草和淩亂,直直撞入了傅宴華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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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們認識啊?這麼巧,小箫已經來我們這裡做了好多年的義工了。”
葛虹給兩個人泡了杯茶,明顯傅宴華的那杯茶葉要更少一點。
蕭苟接過杯子吹了吹,熱氣蒸得眼睫輕顫:“是啊,我們認識好久了啊。”
很久嗎?好像也不是。
傅宴華喝了口杯子的水,舌尖被燎了下,燙的輕嘶了聲。
葛虹:“是嗎?小箫是好孩子,每過一段時間就會過來當義工,陪小孩子做遊戲,這裡的小孩都很喜歡他。”
“也就是你工作忙,今天才碰上。”
葛虹的語氣不乏遺憾。
傅宴華忍着舌尖的火燎感,又喝了口茶水,無所謂道:“沒事。”
中午葛虹留了飯,傅宴華和蕭苟都答應留下來吃完飯再走。
許是高興,葛虹特意下廚端了道白灼大蝦出來,白白的蝦肉擺在素淨的白瓷盤上,佐上幾顆豌豆,青青白白煞是好看。
蕭苟很配合在一旁鼓掌,揚着聲音誇獎道:“哇!看着好香!”
葛虹擡手給蕭苟夾了一筷子的蝦肉:“香就多吃點,這還是院裡出來的孩子來看我的時候特意帶的,我一直放着沒舍得吃。”
傅宴華:“我送你的是不是也都放着?不吃放壞了。”
葛虹:“不會,我看着時間的,時不時分點出來給孩子們吃。”
傅宴華不是很贊同葛虹的行為,但既然送給葛虹,葛虹就有憑自己意願處置禮品的權利,便沒有再開口。
吃完飯,傅宴華準備告辭,卻被葛虹攔住。
葛虹從屋裡拿出來一大堆禮盒,其中不乏有什麼滋補上品。
傅宴華眼尖,一眼就認出來大部分都是自己送的。
葛虹拿着禮盒沒有遞給傅宴華,而是送到了蕭苟手裡。
“待會兒是不是要去醫院看蕭老師?一起帶給蕭老師吧,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收吧,都是些便宜的東西算不得稀罕貨,就當給蕭老師補身體了。”
聞言蕭苟死命往外推的手縮了回來,被葛虹塞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