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他的耳邊輕輕說道:“你不是沒有軟肋嗎……廢物。”
哀滿身的傷痕,快鬥平靜如水的眼神,痛苦的嗚咽,沿着臉頰流下的血一遍一遍折磨着我的神經,催生着怒火。我召喚出長杖,在他身上用火勒出一道又一道血痕,都無法解氣。
一直以來,快鬥都以他的瞳仁為傲。那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紫眸。
然而,他的紫眸在我面前硬生生被奪去,我卻隻能看着而已。
他的眼睛時而古靈精怪,時而溫柔迷人,時而風流倜傥,時而睿智明亮……
從此以後,這些富有生命力的神色,隻存活在一隻眼中。
他再也不會用如冬陽般的目光注視我……不,就算是他冷淡地瞥我一眼,至少我還活在他的眼裡。
如今,他的右眸隻剩黑暗。所有的光,都被面前這個人奪走了,就因為他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心。
明明我已經竭盡所能去折磨Gin,他始終未開口求饒。
“你再這樣打下去他就真的沒命了哦。”服部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倚靠着柱子,看着我氣急敗壞的樣子。
“沒命?”我把Gin的臉踩在腳下:“我豈會那麼仁慈讓他解脫。我會慢慢折磨他,讓他把這些日子以來犯下的所有罪孽全都十倍奉還,當然就包括……”我蹲下身,手杖指向他狹長的眼睛,兩條火焰立即沖入他的眼眶,他終于發出了慘叫。
我還想看看快鬥如美玉琉璃的眼中流出來的淚會不會也是蠱惑的深紫,卻先看到了他眼裡流下粘稠的血,紅得觸目驚心,張牙舞爪。在那瞬間,快鬥的嗚咽幾乎要撕裂喉嚨。
我會讓始作俑者比他痛苦一百倍,一千倍,這都不足以平複我的憤怒,也不足以補償快鬥所受的傷痛的萬分之一。
“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你有那麼嚴重的暴力傾向。”服部走上前來,看着半死不活的Gin。
我抓着Gin的兩頰,力度大至快要把他的顴骨捏碎。我望着他潰爛的眼眶,突然笑得失控:“是不是很想死掉一了百了?我偏不。我會把你豢養在水裡,讓水蛇纏繞着你,一點一點地把你吃掉。世人會一直知道你活着,但你卻跟死了别無異樣。仁慈放在你身上就是對有希子得侮辱,是對世間善良的浪費。”
我把血淋淋的Gin抛進水牢,他在冰冷的水裡,忽然笑得暴戾。他張狂地問:“你知道我為什麼迫不及待地出兵掃蕩魔法密林嗎?因為暗之大陸的君主在我手裡,你的軟肋也在我手裡,這一箭雙雕的機會簡直千載難逢。我不明白,為什麼君主可以毫無野心安于現狀隻顧享樂,從來未想過争取更大的國土,更多的财富。就算我這次失敗了,至少我撕毀了你們表面的虛僞和平。你就别再誇誇其談地去說什麼仁慈,有希子那一套如果行得通,她也不會現在隻是一塊靈魂石……”
我在他的臉上甩下一道火痕,轉身對水牢的獄卒說:“把他的舌頭割下來,再和Vodka的一起扔到魔法密林。這廢物腐爛了還能當肥料,也當物盡其用了。”
我從水牢裡走出來,頭痛欲裂,發現服部的手臂上還纏着繃帶。
“你的傷沒事了吧?”我問道。
“啊,這點小傷不足挂齒。”他故作輕松道。“隻是有一個大問題,按照黑羽現在的魔力,我跟黑羽的較量本身是毫無勝算的,但我居然能傷到他……我猜測在我跟他對決之前,他身體就已經出現問題了。”
“而且,他傷得比表面上的還要重。”我接話道。“不然的話,Gin沒那麼容易把他吊起來。我覺得這件事應該和詛咒有關。”
“詛咒?你現在了解到什麼?”
我搖了搖頭道:“快鬥自己說隻是單純的頭痛,但我總覺得并沒有那麼簡單。盜一也放棄了鏡之力,但他說他完全沒有受到詛咒。他說我爸爸可能知道……”
“你覺得白馬探知不知道?”服部問。
“我猜他也隻是知道一半而已……如果快鬥有意隐瞞的話。”我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紅子一定是知道的,但是她現在想殺了我,問她就是自尋死路。如果你方便的話,你去幫我問問我爸爸好不好,我要在發戰書之前去一趟時間神殿。”
如果再不快點,我又要很久很久都見不到他了。
服部點了點頭:“我現在去吧。他一直在書塔裡。”
待服部離開後,我在原地深呼吸,鼓起勇氣,劃出次元傳送口。
我在心裡猜測着另一端是怎樣的腥風血雨。
但,當我穿過傳送口,進入時間神殿時,迎接我的隻有窒息的寂靜。
偌大的宮殿,隻有我的腳步聲在回蕩。
我走到偏殿,門大開着,隻有白馬探坐在桌邊,盯着手中的懷表。他并未擡頭看我,像自言自語般道:“陛下現在還來這兒,難道不覺得不适合?”
我自知理虧,也不再與他辯駁。于是問道:“黑羽在哪兒?”
他把手中的懷表收起,站起身向我走來:“抱歉,我覺得陛下沒有得知他下落的權利。”
我攥緊拳頭道:“發生這樣的事我也很痛心……”
“那你為什麼要讓這件事發生?”他大聲地質問我,眼眶通紅。“你嫌他那麼多年來為你付出的不夠多嗎?為什麼你可以永遠活在象牙塔裡面不用走出來,讓他去背負一切?”
“……那麼多年?”
“因為那個詛咒,他長年累月倍受頭痛的折磨。剛開始的時候,他痛得用頭去撞牆,試過很多藥物都無法壓制,直到紅子配出那個阿芙蓉膏……”他指着桌上的煙杆道:“阿芙蓉膏會成瘾,不用我多說,但這個特制的阿芙蓉膏會緻幻!每一次他吸食阿芙蓉膏,他就會看到他最愛的人……”他的眼神越來越黯淡。“隻是那麼多年來,似乎出現在他幻覺裡的人,從來沒變過。他甚至樂在其中,明知道那是幻像,都樂于與他談天說地把酒言歡。他每次一口一個新一叫得可歡暢了。平日從未見他笑得那麼開心……”
像是誰給了我當頭一棒般。
我想起了他在陽台吞雲吐霧,在月色下對空無一人的身側流露出溫柔的微笑。
想起他卧在床上,卻不敢觸碰他面前的我,說怕隻是一場夢。
想起他輕聲細語的呢喃,就像在與情人缱绻。
“不……”我搖着頭跌坐在地上,“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告訴我……”
“我們都曾對快鬥發誓不會将這些講出去,但我實在已經忍不住。我看着你一臉的無辜就作嘔,你從來就不管别人的死活,永遠都那麼自私。”他鄙夷地望着坐在地上的我:“你再想想,他為什麼會在擂台上被那個黑炭傷着?就是因為你來到這裡,他的頭痛加重了,所以吸食了過量的阿芙蓉膏,導緻魔力不穩定,才會發生這種意外。平日裡他擡個手指都能把那個黑炭甩出暗之大陸,怎麼可能被那個黑炭胡亂砍兩刀就受傷?”
他說罷打算離開,估計是還要回魔法密林繼續戰鬥。
我扯住他的衣角,哽咽着問他:“快鬥在哪裡?”
他遲疑了片刻,歎了口氣道:“他現在在海底隧道,紅子那裡。你最好不要去,我從來沒見過紅子發那麼大脾氣。”
他撥開我的手,快步離開。
白馬探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吧。
我開始笑,笑得痙攣,笑得快吐,笑到眼淚肆無忌憚地奪眶而出。
我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雄心壯志地想保護一個國家,以及一脈相承的力量,最後連自己所愛的人都保護不了。
挫敗,自責,憤怒,無能為力……這些情緒幾乎要把心髒撐到爆炸。
我爬到桌子邊,摸索到桌上的煙杆,握在手心,手止不住地顫抖。
明明沒有點火,卻灼熱得讓我刺痛。
但是,這真的是故事的全部嗎?
這隻是白馬探所知道的全部。
我懷疑快鬥還有秘密瞞着我……或許是除了紅子以外,所有人都被瞞着。
我手忙腳亂地洗了一把臉,往海底隧道沖去。
無論如何,我現在一定要見他一面。
在戰書昭告天下前。我一定要再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