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強光燈亮起的很突然。

諸伏景光長久處于黑暗下的眼睛一下子被蟄得生疼，他試圖眨眼，但是眼皮卻沉重到擡不起來。好消息是燈光和亮起的環境确實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他的眩暈，但壞消息是黑暗中肆意流淌的鮮血并沒有消失，反而随着嘔吐欲變本加厲。在這種審訊專用的椅子上能活動的範圍有限，他隻能低眉垂眼緩緩調整呼吸。他能感到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正順着臉頰往下淌，但是他現在需要做的是打起精神，因為燈光亮起意味着審訊将要開始，他需要做出正确的，恰如其分的應對才行。

“擡頭。”一個聲音命令道。

被審訊的人擡起眼睛。

“姓名。”那個人詢問道。逆着強光，諸伏景光看不清對方的面容，不過好在他也不是一定要知道這個，于是他眨眨幹澀的眼睛，慢半拍地回答了他的問題，“…蘇格蘭。”他說。

舌頭僵硬，好像使用權不在自己身上一樣，諸伏景光喘息兩聲，提出要求，“抱歉，可以來杯水嗎？”他說，帶上慣用的敬語，“據我所知這裡不是那麼不人道的地方。”

隻是審訊他的人好像不為所動，“我們要的是真名。”他聽見那個聲音說。

他幾乎沒能思考，頭痛也漸漸湧來，在發現光是看清東西已經變得困難之後他索性不再思考，用本能回答問題。因為很明顯，審問者還沒有進入正題。于是諸伏景光嗤笑一聲，“都說了我沒有這種東西…之前我編造的那些名字，查了很久吧？”

“你還是不願意配合。”對面的人似乎有些可惜。

“那麼我們進入正題——你承認參與1107東京特大爆炸案，并教唆國際恐怖分子普拉米亞使用炸彈威脅警察，下面我們将詢問一些細節。”

諸伏景光努力運轉昏沉的腦子——他的眼前出現火光，出現熱浪，出現血肉模糊的屍體。喉管痙攣着想要嘔吐出什麼東西，但是在一杯水都得不到的現在，他隻能不斷吞咽着緩解嘔吐欲。眼前的燈光扭曲成火焰，他可能暈過去了幾秒？但是諸伏景光聽見自己的聲音，輕飄飄的。

“請。”

“那麼我們從頭開始吧。”詢問的人像是完全無視了他的異常，“蘇格蘭，普拉米亞進入日本境内之後你是和他接觸的第一個人，你們計劃了什麼？”

諸伏景光想笑，但是張口卻隻有短促的氣音——好吧說明這裡不是發揮他幽默感的地方，快想想我們到底計劃了什麼——

“…我和他接觸是因為我所在的組織有意招攬。”諸伏景光說，畢竟他自己沒有接觸普拉米亞的需求。他不需要一個不穩定因素參與他的計劃，也沒有炸彈的需求，因為格蘭可以辦到這個——

——啊，差點忘了格蘭，于是他繼續說，接上剛剛的話茬，“…但是如果我按照組織的意思把普拉米亞引薦入組織，格蘭的生存空間就會被進一步壓縮…出于這些原因，我決定攪黃這次招攬，并引來公安警察。”

“我們的榮幸。”審問者似乎對這份偏向與有榮焉。在簡單的禮貌過後，他繼續詢問，“接下來，在警方的疏忽下，普拉米亞沒有被成功帶走，這是她展開報複的開端。她在尋找你蹤迹的過程中，無意間發現了一段監控視頻。”

“是什麼監控？”諸伏景光詢問。

“一年前的11月5日，”那個聲音做出答複，“你與警視廳警備部機動組爆/炸物處理班的松田陣平隊長喝酒叙舊。”

這次諸伏景光無論如何也要笑一下才行。他知道自己的表情恐怕不好看，但是無所謂，“怪不得他…她會對松田展開報複。”他說，口誤是因為他其實也剛剛才知道普拉米亞是一名女性，“…在我意識到我是造成這一切的元兇之後，我當然會試圖挽回…”

惡心。頭痛得快要炸開。強光燈在他眼前融化成一團熱浪。爆炸的轟隆巨響。耳鳴。血腥味。有人在耳邊哭叫。不要出聲。你的名字是諸伏景光。

“是的，”有聲音回複他，“這就是你将會在這裡的原因，蘇格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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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田兵衛從審訊室走出來。

已經在門口等候良久的降谷零一下子迎上來，“黑田警視，這份計劃書——”

“先去關心一下你的幼馴染吧，”黑田打斷了降谷零的急切詢問，他指指身後的房間，“我去給他倒杯水，你把他帶出來…他剛才硬抗了一支吐真劑——這小子也是不要命，還要求了10微克的LS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