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金發公安猛地停住話頭和腳步,咬着牙轉頭沖進昏暗的審訊室。
黑田兵衛沒管身後的兵荒馬亂,他去茶水間接了杯溫水,然後端着杯子進了醫務室。降谷零似乎已經妥帖地把諸伏景光安排在了床上,此刻正在捂着下半張臉凝視着病床上人蒼白的面容,另一隻手緊扣對方手腕。注意到黑田的到來,金發公安抹了把臉,從床邊的椅子站起身,單手接過水杯,“要打一針腎上腺素嗎?”他壓低聲音詢問,似乎是怕驚醒正在昏迷的某人,“是吐真劑後遺症…他現在血壓低得可怕,但是心率很高…這樣他睡不安穩。”
黑田兵衛注意到降谷零的另一隻手沒有松開。
于是他隻能歎口氣,在床尾的椅子上坐下,“藥效差不多已經過去了,不用腎上腺素,他睡不安穩也不會是因為這個。”他說,“剛剛他接受了我們的最後一次模拟審訊,幫我們完善了一些細節。”
這似乎讓降谷零咬牙切齒了一瞬,“所以您剛剛詢問‘蘇格蘭’的是這個?”
“這也是檢驗成果。”黑田偏開一點視線,“在前幾輪模拟中,我們已經确認他可以完全模拟蘇格蘭的思維方式與行事習慣…這個計劃畢竟是要請蘇格蘭入甕,讓他過一遍也好。”
他回避了降谷零質問中關于諸伏景光本人身體狀況的不滿與指責,而是把話題直接帶向了公事公辦。于是降谷零閉眼深呼吸,接着剛剛在樓道裡被打斷的話題開始自己的陳述。“關于這個計劃,”他說,“我本人完全不贊成讓松田陣平牽扯其中,如果隻是充當引蘇格蘭入局的誘餌,我完全可以擔任——”
“推出你有些太過刻意了,有可能會讓蘇格蘭起疑,”黑田說,“而且相比于松田,你和蘇格蘭的直接關系并沒有那麼大,你并不能确認蘇格蘭真的會來救你。”
是的,降谷零買明白這一點,理智正對他重複着萩原研二的報告“蘇格蘭對自己犯下的錯誤存在彌補的傾向”,告訴他一年前接觸了蘇格蘭的松田陣平确實是最佳人選;但感性上,他感到刺痛,感到不甘心。那個夕陽下的孩子又開始跳腳,吵鬧着想要告訴全世界我對他來說是重要而無可替代的才對。
“而且你也有你的任務,”但是黑田兵衛的聲音又響起在他耳邊,把他拉回這個病房,幾乎接近冷漠,“安室透将承擔把普拉米亞引薦給組織的工作,同時也将是你把那段監控賣給普拉米亞。”
“…哈,”降谷零揉了把臉,“萩原會揍死我的…還有你,黑田警視。沒準還有松田的一份。”
“先不要告訴萩原這件事。”
黑田兵衛繼續做出安排,“他最好是和普拉米亞同時得到情報…蘇格蘭一定得插手松田的保護,格蘭菲迪要做添柴燒火的那個人。”
然後病房裡沉默下來,隻有那些複雜的醫療監測儀器正在滴滴作響。他的目光移向在病床上躺着的人,諸伏景光睡得并不好,吐真劑和緻幻劑讓這個一貫強硬的孩子蒼白得像紙,年長者幾乎不忍心多看。他想起很多年前,他把這個孩子接回家裡想要彌補些什麼,但是面前這孩子比他想象的還要堅強的多,他從那時起就已經堅定地走上了這條不能回頭的道路,一次次,讓黑田對他的虧欠越來越深。
“降谷,”他說,又移開目光注視這位清醒着守在床邊的人,“這是最關鍵的一步,我們都不能讓景光的努力功虧一篑,明白麼?所有的一切都是…必要的犧牲。”
他其實并不習慣當這個發号施令唱黑臉的角色,這通常是諸伏景光的活。但是見鬼,他現在感覺自己在推自己的孩子送死。
“我明白的。”降谷零回答他。在漫長的談話中,他始終沒有放開過諸伏景光的手。
“普拉米亞到哪了?”
“她的監測信号定位在一艘從馬來西亞入境的貨船上,預計3天後進入日本境内。”降谷回答。
“松田?”
“已經調入搜查一課,正在尋找那名炸彈犯。”
“蘇格蘭回來日本了嗎?”
“今天早上已經确認入境。”
“很好。”黑田兵衛閉了閉眼,“做好準備,馬上就要開始了…按原計劃執行。”
這天是11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