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蕭喜的情緒完全平複下來之後,朗月把自己的想法全然脫出了口。
“觀天可知,天黑之後到今夜子時前的這兩個時辰,雨水不會少。若如你所言,那我們最佳行動的時間也就是在子時前的這段時間。
雖然那妖物之前是依靠與我們的接觸來判斷我們的存在的,但齊芒星陣既破,妖物判斷的條件必然會有所改變。鑒于此,我們的思路也要随之轉變一些。
不過,既然那妖物敢拿齊芒星陣重新勾連的這段時間盲點來當做徹底破除封印的籌碼,那麼就說明了,他小瞧了我們,因為他完完全全認為自己可以瞞天過海,并且不讓我們發現這段時間盲點的漏洞。所以,這對我們來說算一件好事,因為妖物的法力深不可測,對此我們隻能以此為出其不意的出發點,來尋找突擊點。”
朗月彎彎繞繞說了一大圈,仔細歸納一下他的意思就知道,他其實還是在盡己所能地安撫同伴虛弱的精神。但是,除此之外,這些話就沒有别的什麼意思了,說不好聽點,完全沒有說到點子上,隻是顧着表面,穩住軍心罷了,至于緻勝方法,卻是滴水未漏。
蕭喜自己頭腦瓜子本就靈通,加上如今早就清醒下來,所以對于朗月言中之意當然明白得很。
她心領朗月的好意:“雖然很謝謝你,但也不必再安慰我了。”
說着說着,她目光飄了飄,似乎是在思索什麼,很快,遊移的眸光就定在了朗月雙目上。兩人雙目相對,光泠泠的陽光照亮兩片清水徜徉,波光粼粼。就這樣,于不經意間打了個照面。
“雖然你的安慰對我很管用,但仔細想想,以我對你的了解……你這個人如若不認定一件事,就絕不會有十足的把握說出底氣十足的結論。方才你說我們還有機會的時候……你的神色、語氣可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麼,還是已經有了什麼底?”
朗月頓了頓,本想要說什麼,蕭喜卻又問他,語氣帶着猶豫和懷疑:“還是說……你真的已經變了?而且,變得不少啊。”
猶記上次,傍晚霞光萬道,蕭喜也與他說過同樣的話。當時,他的答案還是那句“别想太多”。
不過這一次……誠如蕭喜所言,他這個人如若不認定一件事,就絕不會有十足的把握說出底氣十足的答案和結論。
所以。
“嗯,變了。”朗月這次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這讓蕭喜是意想不到的。
“還記得上次你和我一起趕在雨水前去慶陽鎮,你因為驚吓過度暈倒了的事情嗎?”朗月問起往事來。
蕭喜被他突如其來的話題轉變弄得不太明白:“殺人誅心……麼?我都這樣了,你還要提我那麼不光彩的過去?”
朗月早就已經習慣了蕭喜神奇的腦回路,也不理會,繼續說道:“其實在回來的路上,我在車上告訴你的那些話并非完全是事實,當時瞞了你一些事情。”
“哦……”蕭喜想了想,忽然就不覺得驚訝了,因為這也是意料之中,當時她就察覺到朗月有事瞞着她,隻是她沒想過,朗月會選擇在這個時候主動把事情說清楚。
“你說。”
“我說過當時在慶陽鎮偶遇一妖怪,你和我中了蠟人的幻覺拜她所賜。妖怪的情況比較特殊……”朗月簡單把青燈的情況描述給了蕭喜聽。
蕭喜聞言驚道:“怪不得我當時怎麼都察覺不到妖氣,敢情這妖怪的氣息是被封印住了。”
“話說,這次你把事情告訴了我,可就是擺明了要和上次觀點背道而馳了……我不明白,你當時為何要那樣……”蕭喜又道。
“因為我與青燈交流的内容裡涉及了一些私事,若是同你直接說起來,會覺得麻煩,而且不是很有必要。”朗月雲淡風輕着。
他學什麼都很快,而今,說起謊來,也找到了調子,說得和真的似的。
蕭喜對朗月的印象一直都還留在從前,完全沒有意識到如今朗月說出口的這番話,虛虛實實裡,虛占了大半。
蕭喜這次信了,她點點頭,表示理解。
“這次你決定再和我提起來這些事,那不就是意味着,如今這些内容是很有必要的了?”蕭喜提到。
朗月點了點頭,他從懷裡拿出來蕭喜之前給她的荷包,縫補荷包的陣腳歪歪扭扭,樣式滑稽,說起來,倒是别有一番個性。
“之前你替詹遠交給我的這三根針,實則名為引魂針,是慶陽鎮遇到的那個妖怪告訴我的,她說這是妖族的聖物,可以幫我找到滄淩城血蠕的源頭。”朗月說道,言語很是堅定嚴肅。
蕭喜不是沒有見過那三根針的模樣,長長細細,泛着普通的銀光,和尋常婦人家家縫縫補補用的針幾乎無甚區别。“引魂針”這個名号乍一聽就感覺在冒着蓬勃的殺氣,實在很難和她記憶裡三針的模樣勾連在一起。
“你确定麼?”蕭喜将信将疑地看朗月。
“我當時同你一樣對此有所懷疑,不然我也不會半點不與你提起。”早已洞悉蕭喜想法的朗月勾了勾唇角。
蕭喜歎了一聲:“也是。”
“陳織夢臨死前說的那些話,不出意外就是蘇且光托她告訴我們的。話裡提及‘亡魂之力’二字讓我不禁想起引魂針的用處,引魂針可以引出因血蠕喪命之人的怨魂,彙聚他們的意志和力量方能找到血蠕源頭,或許可以幫助我們緻勝。”
朗月繼續解釋道:“其實讓我對此确信的還有一點。你還記得我們之前對卿卿竊玉的疑惑麼,當時我們都不明白為何那藥童怎麼會好端端地就把目标盯在我身上。”
“我記得你當時是推測他之所以提前找我我們是因為他也已經知道你是仙機門的人。”
朗月搖了搖頭,回道:“如今看來倒不盡其是。仙機門是其中一個原因,因為如果他隻知道這一條信息的話,他大可找其他人,為何非要鎖定于我身?我想,他那個時候是知道我身上有引魂針的。”
蕭喜聞言瞪大了雙眼:“那他當時怎麼沒有直接點出這個關鍵線索?還非要從什麼雙玉上引人注目!”
“因為,他擔心我們會漏掉救柳芊芊這一環節。不管怎麼樣,我們其實沒有資格讓他全然信任我們。”
朗月提到柳芊芊的名字,蕭喜腦袋便耷拉了下去……
她自嘲了一聲:“那我們最後還是辜負了他了。”
“距離天黑有接近半日的時間,我先去把芍七找回來,屆時我們再商讨晚上的對策。”朗月說道。
蕭喜頓了頓,歎了一口氣後,搖頭道:“算了,還是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