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明星稀,烏雀歸巢,景福客棧一處房間的窗子被悄然打開了。
一個身影無聲地躍入房間之中,宛若幽靈一般飄到了拉着簾子的床邊,簾内傳來了輕微均勻的呼吸聲,那黑影在床邊站定片刻後,伸手掀開了床簾,白衣女子正閉着眼安睡着。那人又觀察了一會兒,終于動手輕輕掀去了她的被子——
突然,白衣女子猛地睜開了眼,賊人的反應也很快,轉身便逃:那被褥之下,赫然是一把銀亮的長刀!
“哪裡逃!”
床上那人自然也不是什麼白衣神女,而是鬼燭台的掌燈人,他大喝一聲,利索地提刀翻身下床,朝女人直刺而去。衣袂飄飄,秀發翻飛,面上還施着粉黛,若非那嗓音,倒真有幾分像個女子。
幾個時辰前,李府——
“楚公子,在下真的認為還能再商讨一下——”摘了鬥笠和面具的掌燈人滿臉為難,幾乎是被推着往前走的,同時還在不停地用語言掙紮着,“還、還有,一定要露臉上妝嗎?真的不能至少戴個鬥笠嗎——”
“沒什麼好商量的了,小啟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選!”楚明修笑眯眯地将他一路推到了梳妝台前,又按着他的肩膀讓他坐下,李箜桐早已在此等候多時了,“你看你生得如此白淨俊美,肩背也比一般男子略窄一些,喬裝打扮一番,定能将那磨鏡迷得神魂颠倒!至于為什麼不能戴鬥笠……她昨晚已見過了你那身行頭,你若是戴了,怕會惹她生疑,我們的埋伏就可能失敗了呀!”
掌燈人的身體似是被說服了,但嘴上還在顧慮:“但是……掌燈人不得露臉……”
“誰說你露臉了?我又不知道你是掌燈人,怎知‘掌燈人露臉’了?”楚明修用他的三寸不爛之繼續安(哄)慰(騙)道:“除了你們内部人,哪裡有人知道這條規矩?不知道就是沒有,還有人會去鬼燭台告你狀不成?”
“但是,這是規矩……”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你是為了大義作出的犧牲,應當被通融的,你就放寬心吧——”
“商量好了嗎?好了我就開始喽?”李箜桐手裡拿着不少化妝用的物件,顯然已經躍躍試了:說實話,她也想看看這名俊美的掌燈人打扮起來會變成什麼樣。
姜啟眼見那香錦①已經逼到了自己面前,再怎麼找借口怕也無濟于事了,隻得艱難地點了頭:“還情您……手下留情了……”
不多時,一位明眸皓齒的美人就出現在二人面前,心靈手巧的李長官還将他那一頭烏黑的長發簡單編了個發型,他從座位上款款起身轉過來時,楚明修臉上那玩味的笑意斂都斂不住了,又張羅着讓他換衣服:
“快快,給美人尋件漂亮衣裳來,這黑衣真是煞風景!”
“我這就去!”李箜桐的興緻也很高,當即就去翻找衣櫃,她當上公差之前也是個愛美講究的大家姑娘,很快便挑出了一件仙逸靈動的白裙,放在掌燈人身上比了比:“這件如何?這寬松的長裙掌燈人應該也穿得了!”
“很好啊,就這件了!”楚明修的眉眼都笑彎了起來,一拍手選定下來,“來,小啟,快穿上吧!直接塞在内襯外面就行,對,就在這裡換!”
“……”
掌燈人面色複雜,卻又有口難言,隻得背對着二人脫下黑色的外衣,将那件輕薄的白衣穿上,李箜桐再幫他拾掇拾掇,他再次轉身時,俨然已是一位超凡脫俗的清冷美人了,隻是眼神中透露着些許絕望與無奈:“這樣真的能成嗎……?”
“能的!能的!”兩人喜笑顔開,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時間回到現在,女人自知來不及躲避,便迅速回身,抽出匕首抵住了他的刀刃,在寂靜的房内碰撞出一聲脆響。
“是你……!”憑着那個聲音和這柄刀,女人認出“她”正是昨晚和自己交手的掌燈人,知道自己是中計了,不免從牙縫中擠出一句憤怒的控訴:“想不到堂堂鬼燭台,也會使如此花招!”
被她這麼一說,掌燈人的臉上掠這一絲尴尬,但很快用一句“少廢話,乖乖束手就擒吧!”扳回了氣勢,女人一咬牙,用力推開了他的刀身,總覺得這位掌燈人方才所的那一刀力道不如昨晚的大了,但她清楚這裡就是一個圈套,來不及分析其中異樣,也絲毫不敢戀戰,趁對方重擺架勢的一點時間直接躍上了窗台想跑,忽地聽見了一陣衣袖翻飛聲,兩個人影竟從房頂落了下來,一個直直砸向了自己,将毫無防備的她撞回房間之中,匕首也摔落在一邊。騎在她身上的也是個女人,但力氣,比自己還大些,她又沒了武器護身,不過纏鬥了幾回合,就被背身摁在地上。雙手反剪用麻繩結實地捆牢了。
見她沒有再反抗的意圖後,李箜桐一手抓着麻繩的一端從她身上起來,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感激地看向正在收刀入鞘的掌燈人和剛款款落地的楚明修,道:“終于抓到這個賊人了,真是多謝二位公子,解了我們汝銅縣的心頭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