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黃色的阿爾法星球上,阿爾法時間紀元3024年隆冬夜,夜郎國的弗拉基米爾機場上,一架運輸機,冒着漫天雪花,轟鳴着躍入夜空。塔台内,海軍上将巴特勒雙唇緊閉,似有隐憂,他不能向駕駛這架飛機的維京上校機組說明,機艙内的貨物,具有可怕的殺傷力。為了應付聯合國專門委員會翌日的突擊檢查,總統下令把“貨物”即刻轉移到岡仁波齊山的秘密基地。巴特勒心想:“在這麼惡劣的氣象條件下飛行,恐怕會兇多吉少。”兩小時後,飛機到達岡仁波齊山上空。維京上校進入貨艙,他要看看艙内的那28個金屬罐究竟是什麼寶貝玩意兒,值得巴特勒上将親自給他下達飛行指令。
金屬罐靜靜地固定在艙内,仿佛有意以沉默來顯示它們的高深莫測。維京琢磨不透,隻好鑽回駕駛艙,突然,他聞到一股刺鼻的焦臭味。“弗拉基米爾機場,我是赤狐08,駕駛艙失火。”駕駛員拼命呼叫,沒有回答。一個不祥念頭突現于維京的腦海。臨行前,巴特勒上将專門叮囑,倘若飛機出事,一定要找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迫降。“為什麼上将要談這個飛行員的最大禁忌?”他納悶。一股疾風吹進駕駛艙。“2号發動機的螺旋槳葉片脫落,撕裂了機身!”又一名機組成員驚叫。
“這簡直是蓄意謀殺!”維京怒不可遏,“巴特勒這個狗雜種是叫我們去送死!就近迫降!”飛機急速下降,難以控制。黑白相間的群山迎面撲來,忽然,山谷中奇迹般地出現一塊平地。沒有時間考慮着陸的技術細節,在離平地幾十米高時,維京果斷地關機,切斷電路。起落架與機腹幾乎同時觸地,飛機在劇烈顫抖。“成功了……!”機組人員一片歡呼,然而,維京卻預感到某種巨大的災難。昏暗的雪光表明外面這一塊平地空無一物,“岡仁波齊山不存在這麼一個大平原呀!”他心想。他的喉結開始蠕動,本想提醒同伴,卻聽見一陣“噼噼啪啪”的開裂聲,窗外的白色頓時化成黑水,寒冷刺骨的冰水灌進艙裡,飛機在下沉……
歲月行進到阿爾法紀元3060年9月。倘若皮蓬不在他的女友那兒度過一個銷魂之夜,他就不會進入女友詹姆斯的父親的那間倉房,發現運輸機的起落架和氧氣筒;倘若皮蓬是個粗心大意的人,也不會對這兩件東西感興趣,從而開始追查它們的來龍去脈;倘若負責空中安全的官員能夠根據空難記錄明确地告訴皮蓬,岡仁波齊山确實墜毀過一架運輸機。那麼前面提到的秘密飛行,将會永遠在湖底保持沉默。事情偏偏這麼湊巧,湊巧讓夜郎國海洋事務局的行動處處長皮蓬碰上了。
皮蓬坐在女友詹姆斯的木屋茶幾邊,神情專注地查看地圖。他在等待他的朋友、國防部的斯皮爾中校從首都趕來與他會商。斯皮爾的下巴刮得精光,淡藍色的眼珠透出憂郁,模樣讨人喜歡,較之五官端正、身材高大、結實有力的皮蓬,顯得少了點陽剛之氣。斯皮爾拉開一個皮夾,說:“這是空軍記載的運輸機情況,該機編号‘赤狐08’,機長叫維京,3024年1月,該機執行飛行任務,不幸墜入海洋。”“扯淡!既然他們認定我送去的起落架和氧氣筒為‘赤狐08’所有,為什麼不解釋一下這兩樣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離海岸幾千裡之外的岡仁波齊山脈的一個小村莊?我認為,空軍的記錄,似乎在掩蓋某個不可告人的秘密。說明白點,這是一份僞造的記錄!”
“真不愧為打撈專家,善于從平靜的水面,洞察出水下的秘密。”斯皮爾稱贊道。皮蓬邊将文件裝入袋,邊說:“我們最好不要在官方的文件上摳字眼,它隻會使我們誤入歧途。我建議,我們得自己動腦筋,找出答案。”“有道理。”斯皮爾贊同,“從哪兒入手調查?”“找拉菲夫婦了解情況。他們是這兒的老住戶,又是詹姆斯先生的生前摯友,興許能提供一點有用的情況......”
首先映入皮蓬眼簾的,是坐在躺椅上閱讀精裝本偵探小說的拉菲太太。看樣子,她年過古稀,頭上戴着發套,讓人一眼覺得她是一位慈祥的老太婆。她的丈夫拉菲,則佝偻着身子,正在給一輛平闆車的前軸加潤滑油。夫婦倆見陌生人走進他們的院子,不由擡起頭,眼睛中流露出那種天然的警覺。“你好!”皮蓬首先打招呼,“我叫皮蓬,是詹姆斯小姐的朋友。”
“哦,歡迎,歡迎。”拉菲夫婦一下變得熱情。皮蓬與他們很快熟悉起來,他一邊喝紅酒,一邊閑聊有關飛機墜毀的事。老頭說:“我們從3040年便住在這裡,當時我剛從海軍退休,我是一名潛水員。至于飛機墜毀,好象從未聽說過。”皮蓬不禁有些失望,堅持問:“再想想,有沒有聽說過一架軍用運輸機墜毀的事?時間大概在幾十年前。”拉菲夫婦相視許久,似乎在絞盡腦汁回憶。“沒有,絕對沒有。”他們的神情很肯定。“皮蓬先生,你打聽這些幹什麼?”拉菲納悶地問。
“我在女友的父親的倉房裡,看見了一些飛機零件。”皮蓬回答。“啊,可憐的老家夥,詹姆斯死得真慘。”拉菲很惋惜地說,“他一定是從某個地方搞來了飛機零件,想發明一點什麼。他愛搞發明,結果把自己炸死了,警察隻在現場,找到了他的一截指頭。來,再喝一杯紅酒。”拉菲邊說邊給客人加酒。喝完杯中酒,皮蓬告辭,走出了拉菲夫婦居住的小村莊,來到硒山湖邊。他的心沉甸甸的,調查一無所獲,“難道是自己在異想天開?”他邊想邊沿湖邊散步。放眼波光粼粼的湖面,幾隻血燕在湖上翻飛,藍幽幽的湖水浩渺無邊。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實在神奇,居然能在萬山叢中,築起這麼一塊大明鏡。
“喂,老夥計,你發什麼呆?”一聲吆喝,打斷了皮蓬的神思遐想。循聲望去,隻見斯皮爾坐在一塊岩石上垂釣。皮蓬走近,瞅着水面上的浮标,突發奇想。“浮力!”他興奮地吐出這個詞。“什麼浮力?”斯皮爾覺得好笑。“氧氣筒與起落架盡管作用不同,但在水裡卻有相似之處,就是浮力!”皮蓬真想一頭紮進水底......
帕克先生在筠連七星山高鐵車站附近的一家居酒屋坐定,幾杯酒下肚,人已熏醉,他覺得自己象剛做完一場噩夢。一小時以前,他在車站的一輛豪華專列内,會見了大名鼎鼎的筠連國防部長德約上将及其助手、情報部長齊得隆東強上校。他們要他執行“秘密計劃。”帕克早年加入筠連海軍,當過輪機部主任、總機械師,還擔任艦長多年。退役後,便在筠連的巡司購置了一座農場定居,厮守妻子兒女,頤養天年。
“這個計劃太邪惡,與恐怖主義行徑毫無區别。”帕克對德約上将說。“你錯了,艦長。”德約部長反駁,“我們隻有轉移國際輿論對黃種人革命軍的同情,才能使我們的政權生存下去。”“黃種人革命軍當政對我并無什麼壞處,我為什麼要破壞他們的事業?或者說,為什麼要去傷害支持他們的夜郎國人民呢?”帕克反駁道。“你呀,你呀,”部長點燃哈瓦那雪茄,邊将帕克退回的“秘密計劃”藍本收進皮夾,邊說:“倘若黃種人革命軍掌權,所有個人财産、農場、商店、銀行都将被沒收,象你這樣的人,将成為他們的革命對象。一個專制的極權政府,會把民衆浸泡在血泊中。”
“危言聳聽!”帕克對德約的警告嗤之以鼻,“無論如何,人們也不會原諒‘秘密計劃’!”“我不需要道德審判!”德約闆着臉,冷漠地結束了這場毫無結果的會見,德約最後說:“這個計劃行不通,我放棄它。帕克,我隻提醒你,不要把這件事張揚出去......”
此時,帕克注視着高腳杯内的紅酒,還在回味他剛才讀到的絕密文件的細節。說心裡話,他佩服德約豐富的想象力,隻有象他這樣的天才惡棍,才能編制出這種荒唐透頂的“秘密計劃”。他搖搖頭,準備把剛才的所見所聞埋葬心底,他自語:“見鬼去,操他媽的‘秘密計劃’!”于是,筠連國防部的電腦人才庫推薦過的執行“秘密計劃”的最佳人選帕克艦長,便帶着幾分醉意晃出居酒屋,發動新能源智能汽車,連夜打道回家。他不知道,罪惡蓄意制造的災難正等着他……
當帕克趕回巡司農莊的時候,空氣中彌漫着農場工人及家屬的屍體被燒焦的惡臭,老鼠在瘋狂地搶食屍體。帕克以為走錯了地方,他那可愛的家園,怎麼可能轉眼化為屍骸遍地的一片焦土?帕克沖破警察布置的警戒線,站在院落中央,發狂地大吼:“天呀!這是誰幹的?誰幹的......”他撲向院中床單罩住的三具屍體,那是他的妻子額爾古納、兒子奧尼爾和女兒詹妮弗。一位警探用強有力的胳膊阻攔住他,安慰道:“别看了,請記住他們活着時的模樣吧。”“告訴我,是誰幹的?”“從現場留下的大量AK--47沖鋒槍彈匣和其他痕迹判斷,是黃種人革命軍蓄意進行的一次襲擊。”
“黃種人革命軍?”帕克頓時安靜下來。他拖着沉重的步履走向廢墟,他無法接受這場悲劇,他仿佛看見,三位親人正朝他招手,工人們沖着他友善地微笑。帕克霎時蒼老了許多,他雙手捂臉,跪在地上,發出令人心碎的哀嚎......
初冬清晨,硒山湖面寒風刺骨。皮蓬向斯皮爾揚揚手,從小船上翻身潛入湖底。昨天,他們經過長時間的大面積搜索,終于從水下攝像機的監視儀中,看見了靜卧在湖底若幹年的運輸機。皮蓬的手觸摸到了機身,一種欣喜之情湧上心間。他遊到機艙破碎的缺口,打開潛水燈鑽了進去,首先看見的是一堆金屬罐。皮蓬穿過貨艙,進入駕駛艙。椅子上5具白森森的骷髅,模樣猙獰,但依然保持着臨終時一刹那間的姿态。皮蓬不忍多看,把駕駛艙裡的一個文件夾塞進随身攜帶的防水包,再度退回貨艙。他發現,有幾個金屬罐壓着一隻人腿,與飛行員不同的是,這具屍體面部已腐,但皮肉還在!
雖然冰涼的湖水使得皮蓬的意識變得混沌不清,然而,他還是努力地判斷,這具屍體決非機組人員,而是在飛機失事若幹年後進入貨艙的。皮蓬翻動着這具屍體,他看見,此人右手的食指不見了。霎時間,皮蓬猛省,腦子裡轟鳴着響起老頭拉菲的一句話:“……警察隻在現場,揀到了他的一根指頭。”皮蓬本打算進一步檢查,卻發覺自己的四肢逐漸麻木,如不趕快浮出水面,飛機殘骸内将再增加一個犧牲者。他急忙鑽出貨艙,踩水遊上湖面。
皮蓬被斯皮爾拉上船,脫掉潛水服,喝了一大口熱氣騰騰的筠連紅茶,才緩過神來。他和斯皮爾來到詹姆斯小姐的小木屋,皮蓬開始講述他在水下的發現:“貨艙内有一些金屬罐,不知裝的是什麼?”斯皮爾皺着眉頭納悶:“究竟是什麼寶貝玩意兒,值得用金屬罐裝載。未必是原子武器?黃金?”“更有趣的是,我在貨艙内,發現了一具屍體,有可能是老詹姆斯!”“你說的什麼?”斯皮爾大吃一驚道。“是的,我相信我的直覺。”說話間,文件夾内的紙頁已經烘幹。盡管有的字迹已經變得模糊不清,然而,皮蓬和斯皮爾,還是猜出了這些文件的大意。
這架代号為“赤狐08”的飛機,于3024年1月11日,由海軍上将巴特勒下令,連夜飛往海洋中的所羅門群島。這次飛行任務屬最高機密。弄清了這一切後,皮蓬和斯皮爾卻陷入深思:“為什麼這次飛行會被搞得如此神秘?為什麼有人要散布一系列假情報,炮制假文件?當年的執政政府,究竟在掩飾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在部長辦公室裡,筠連國的德約部長合上那疊有關巡司農場大屠殺的報告,擡起頭神情黯然地說:“帕克先生,我很遺憾,我們的隊伍未能逮住那些罪惡滔天的野蠻兇手。”帕克坐在國防部長對面,抽出一支“萬寶路”香煙。“隻有一個人罪惡滔天,”帕克滿腔怒火地說,“那些血洗我全家的人,無非在按他的旨意辦事。”“誰?”德約部長顯得很驚訝。“瓦爾納!我非宰了他不可!”“這,”國防部長沉吟一會兒道,“可我尚無确鑿證據證明這次屠殺是他下的命令呀!”“我已認定是他。凡是黃種人革命軍的一切恐怖活動,都要由他負責。”帕克固執地說。
德約心中暗暗高興,看來老頭兒的犟脾氣上來了,一切都在按計劃順利實施。“可我能為您做什麼呢?瓦爾納有夜郎國人作後盾,我們拿他沒辦法。”國防部長說,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我決定參加你們的‘秘密計劃’!”帕克斬釘截鐵道,“為了替家人報仇,為了替一切無辜的死難者報仇,叫我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秘密計劃’?”德約部長昂頭大笑,他站起來,走到窗前,眺望遠處那片包圍着首都的林海,然後回頭說,“艦長,我理解您的心情,至于報仇,我想總會有機會。‘秘密計劃’是一個畸型的設想,我已把它鎖進了國防部的秘密文件櫃。”
帕克“叭”地一下,将拳頭砸在桌上道:“想不到你原來是一個膽小鬼!我的農場隻是挨了頭一刀,如果不制止瓦爾納這夥強盜,整個國家就會血流成河!”“您幹嗎非要執行‘秘密計劃’呢?”德約問。“因為隻有這樣,才能徹底消滅瓦爾納及其外國支持者。雖然這個計劃太不道德,但是,我是後發制人,我問心無愧!”帕克情緒非常激動,全身都在發抖。“這個風險太大了。”德約冷冷地說。“部長!”帕克幾乎要跪下去了,“我求求您,我會成功的,會成功的!”
就在國防部長辦公室的樓下,齊得隆東強上校在自己的密室中來回踱步。他感到自己的良心,已被桌上那一堆巡司農場血案的現場照片撕碎了。作為一名軍人,他并不懼怕,更不會拒絕在戰場上與自己的敵人真刀真槍對搏厮殺;作為一個情報軍官,他更不反對千方百計地達到消滅敵人的目的。但是,作為一個有良心的人,他卻堅決反對以犧牲平民來獲取戰場勝利。現在,他從照片上看到了國防部長的傑作,何等殘忍的場面!那一具具飲彈身亡的屍體,那一副副被燒焦了的殘骸,還有詹妮弗那張慘白的臉,無不在折磨他、拷問他,“天啊!我該進地獄。我有罪,是我推薦的帕克!”他雙手揪着頭發自責道。
這時,他桌上的内部通話器響了。接過電話後,齊得隆東強上校整整衣冠,上樓去見德約。“通知你控制的間諜祖瑪,将‘秘密計劃’賣給黃種人革命軍。”德約對齊得隆東強下令道。“為什麼?”齊得隆東強大吃一驚問,“難道一條小蚯蚓就能釣瓦爾納這條大魚?”“齊得隆東強,為了證明這份情報準确無誤,祖瑪開價應是300萬元......”
一架夜郎國航空公司的客機,載着皮蓬和幾十名乘客,朝夜郎南端的落木柔飛去。皮蓬閉着眼打盹,但腦子特别興奮。皮蓬的伯父賈巴爾高居國家安全局長之位,他不僅在總統那兒請來了手谕,而且還告訴了當年的海軍上将巴特勒的地址。下了飛機換乘汽車,頗費了一番周折,才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紅茶小鎮。皮蓬沒有心思欣賞這兒的獨特風光,順着标志牌的指引,走上一條通往田野的五花石路。路的盡頭,便是“恬淡旅舍”了。
皮蓬進了店,向女招待說明來意。女招待進去通報,傳出的話是要等到夜晚,在旅舍後面的一座小丘上見面。皮蓬無奈,隻好草草吃了一頓晚飯,看來,“恬淡旅舍”老闆巴特勒的意思是不可抗拗的。眼看月挂中天,皮蓬信步來到後院。出了門,隻見一座水塘,映射着滿天月華,景色攝人心魄。正當皮蓬陶醉之時,猛然覺得有人出現在他的身後。“是巴特勒上将麼?”皮蓬立刻轉身問。“把手舉起來!”巴特勒粗魯地喝令,皮蓬乖乖從命。巴特勒走近,掏出皮蓬的證件,打開電筒查看一陣,然後說:“可以把身子轉過來。”“為什麼要開這個玩笑?”皮蓬回身道,不解地盯着上将的手槍。“因為你掌握了一個本應徹底埋葬的秘密,我必須查證你的真實身份。”皮蓬笑道:“現在該放心了吧。我不但有證件,而且此次調查,還得到總統的親自批準。”“是的,我剛才與你的上司桑德蘭通了話,以前他是我的一名部下。說吧,你是否真的發現了‘赤狐08’的殘骸?”“是的,我有VCR作證。”一種難以名狀的表情,頓時籠罩着巴特勒的臉,看上去仿佛蒙上了一層水泥灰。
“不可能,飛機是在海洋上空失蹤的。我們四處尋找,都毫無結果。”“因為你們在一個錯誤區域内尋找,上将。現在,飛機就躺在岡仁波齊山脈中間的一個叫硒山湖的湖底。”“這麼說,飛機沒朝大海飛去?你看見飛機上的貨物了嗎?”巴特勒急迫地問。“你是說,貨艙内的那些金屬罐?都在裡面,上将,罐内裝的是核武器吧?根據我的調查,運輸機本應飛到所羅門群島,參加當時進行的粒子彈試驗。”“的确,這些金屬罐最初是用來裝運海軍核炮彈的。但是,在‘赤狐08’失事的當天,這些東西卻另有他用。”巴特勒說完,象一尊蠟像呆立不動,過了一會兒,他唏噓一聲,擡起頭接着說:“算了,不和你兜圈子了,實話告訴你吧,‘赤狐08’及其機組人員,無非是一種載體。”“載體?”皮蓬重複道。
“一種瘟疫載體。”巴特勒緩緩地說,“那些金屬罐裡裝的是‘滅絕生物體’。”“‘滅絕生物體’......”皮蓬定定神,重複這可怕的字眼,“它意味着世界滅絕?”“這個詞用于描述這種武器恰如其分。這種武器具有極其複雜的生化含義,我們隻能簡單地說它意味着速死。”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皮蓬隻覺嗓子眼發幹。巴特勒将目光轉向廣闊而深邃的夜空,似乎在召回那早已逝去的記憶:“36年前,一位叫威靈頓的微生物專家,奉命制造出了一種人工生命體,它可以産生一種無法查明與确認的病菌體,人或動物隻需與之接觸幾秒鐘,身體的髒腑器官就會開始腐爛,兩分鐘内必死無疑。”
“難道比神經毒氣還厲害?”皮蓬以為老巴特勒言過其實,故意危言聳聽。“在理想的條件下,神經毒氣也相當厲害。但是,一旦出現大氣擾動,例如狂風暴雨,它的效力就會大大削弱。然而,如使用‘滅絕’,則無需考慮這些因素,它将在使用地區産生一種無法控制的瘟疫。”“眼下是什麼時代啦?人類連‘非典’、‘新冠’都不怕,還會在某種瘟疫面前束手無策?”皮蓬頗不以為然。巴特勒并不理會他的譏諷,繼續道:“一般說來,隻要查明和确認了造成瘟疫的微生物體,采取大規模消毒、注射抗菌素和血清蛋白,就可抑制或減緩瘟疫的蔓延。可是,在今天的阿爾法星球上,還沒有任何一樣東西可以打敗‘滅絕’。一旦它在某個地方流行開來,就會無法收拾。”
皮蓬覺得脊背開始發涼。從老頭的叙述中,他才知道“滅絕”之所以裝上飛機,是因為岡仁波齊山地區一直是夜郎國最主要的生化武器研發、生産基地,當年,巴特勒接總統令,通知維京上校機組秘密運送“滅絕生物體彈”到岡仁波齊生化基地,沒料到飛機墜毀,而且,軍方一直沒搜尋到殘骸。巴特勒的目光,從皮蓬的臉上掃向山丘下那片遙遠的燈海。“3024年1月,”老頭繼續講道,“我們在所羅門群島的沐愛島進行粒子彈爆炸。我被指派去主持威靈頓博士的試驗,因為我是海軍的火力專家,同時,這次試驗也是由海軍出資的。我們認為,用粒子彈試驗來掩飾‘滅絕’試驗最恰當不過,全世界都關注着粒子彈。我們選擇了沐愛島附近的維新島作為試驗場,試驗共分兩個階段,我們先用一種裝置,在維新島散布霧狀‘滅絕生物體’,接着,我們打算用軍艦主炮,将‘滅絕’炮彈射上海島。第二階段的試驗并未進行。”
“因為‘赤狐08’未能按時把炮彈運到?”皮蓬插嘴道。“不是,而是第一階段的試驗,使我們真正明白了‘滅絕’的厲害,不敢再搞下去了。”“快講,上将,當時出現了什麼?”皮蓬急得心頭咚咚直跳。
“從表面看,維新島依然如故。”巴特勒說到這裡,聲音低沉下來,“依舊是銀色的沙灘,棕榈樹迎風招展,但我們放在島上的動物轉瞬便咽了氣。我堅持讓威靈頓博士領導的攻堅小組全體成員,兩個禮拜後才上島。他們穿着防護服,戴了防毒面具,可是,登島幾分鐘後,他們也一命嗚呼了。”皮蓬幾乎無法掩飾内心的驚恐,“這怎麼可能?”
“博士本人也不知道他造出的微生物有那麼厲害。舉例來說,其它種類的緻死因子随着時間逐步消亡,而‘滅絕’則相反,時間越長,效力越高。它們是如何穿透了科學家們身上的防護服,恐怕永遠也無從知道。”“你們收殓了威靈頓等人的屍骨嗎?”“沒有。”巴特勒變得很憂傷,“‘滅絕’的可怕瞬息殺傷力,僅僅是事情的一半。最令人恐懼的是,‘滅絕’拒不消亡,它的菌杆可以形成超抗體的孢子穿透地面,它們有着驚人的壽命。”皮蓬沉思一陣,問:“36年過去了,我們大概可以上島去了吧?”巴特勒變得頹然,他倦怠地回答:“皮蓬,我的估計是,在今後200年内,凡上島者休想生還......”
當帕克乘出租車來到夜郎國海豚灣的船舶拆修廠的大門時,離天亮隻有一個多小時了。他從門房的拱形窗戶遞進一個小本子,一個穿制服的門衛從電視機前轉過身子,打着呵欠查驗了證件,然後把小本子還給帕克。“歡迎您,艦長。我們的老闆一直念叨着您呢。”“貨到了嗎?”帕克不耐煩地問,他讨厭門衛多嘴多舌。“在東碼頭。”門衛趕緊回答。帕克進了廠區,一股清爽的海風吹來,夾帶着濃烈的魚腥味。帕克深吸一口,精神為之一振。在空無一人的船塢上朝前走幾十米,一個龐然大物赫然聳現。帕克從跳闆踏上甲闆,熟練地穿過鋼鐵迷宮,上了“波塞冬号”艦橋。
一小時後,晨曦抹亮了海豚灣的東方,殘破不全的船體變得清晰可見。“嘿!你這個好家夥,”帕克對着空蕩蕩的甲闆大喊,“又可以大顯身手啦!”這是曾經赫赫有名的夜郎國“波塞冬号”戰列艦,然而它卻被海軍當作廢鐵賣了。眼下,它的真正主人是筠連國防部,隻是這一真實情況,外人不知曉罷了......
筠連的一個叢林深處,是黃種人革命軍的秘密營地。河邊,瓦爾納将軍握着漁竿,靜待魚兒上鈎。“真想不到您還有閑情釣魚。”瓦爾納的參謀長麥基打趣地說,手上拿着“秘密計劃”紀要的大信封。麥基和斯皮爾是複旦大學同學。“麥基,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份情報?”瓦爾納打開信封,看完即問。“這是無恥的詐騙,祖瑪居然開價300萬元。”麥基吐了一下舌頭,接着說:“這份情報隻是說筠連将對某大國實施一次恐怖襲擊,筠連政府軍真的這麼傻?”麥基一臉疑雲。“假如德約真的孤注一擲呢?”“老大,他怎麼行動?”“這個問題隻能随着300萬元的支付而得到解答。”瓦爾納明亮的眼睛緊盯水面上的浮标,“麥基,如果這次恐怖活動打着我們的旗号,導緻了重大傷亡,那麼受到襲擊的國家就會被迫停止對我們的支持。我以為,襲擊的對象可能是夜郎國。”
“看來,我們非得花這筆錢了?老大。”“是的。”瓦爾納笑笑,半是幽默半是狡黠,“不過,你得設計好交錢的方式,必要時幹掉祖瑪,這叫兩全其美。”說話間,平靜的河水突然激起濁浪,一個棕色的巨大怪物從濁水中昂起頭,躍出水面、張開大口便要吞噬瓦爾納,這是一頭模樣猙獰的沼澤鳄。“哒哒哒……”一排子彈射向鳄魚,穿透了它那厚厚的甲殼。鳄魚狂翻身子,沉入水中。瓦爾納的警衛救了他一命......
麥基買了入場券,走進“紅星不夜城”遊樂場。在筠連,每逢節假日,這兒就人山人海。狡猾的祖瑪執意選擇在這裡“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麥基朝仿2024年款的綠皮火車遊樂區走去。麥基手上提了一個籃子,上面覆蓋一層碎冰,底下卻藏了300萬元現鈔。他将選擇時機,在取到情報後用碎冰錐幹掉祖瑪。上了火車,前面是一對熱戀的男女,女的粘乎乎地朝男人的懷裡鑽。管車的老頭給這對男女和麥基各自扣上一根保險橫杆,老頭一摁按鈕,小火車箭也似地射了出去。前面那對男女一陣驚叫,麥基卻在想:“這個祖瑪在哪兒呢?”一分神,冷不防那個老頭一下跳進麥基乘坐的車廂内。“我希望你能喜歡這個遊戲。”老頭兒說。
麥基知道,這個老頭就是喬裝後的祖瑪------這個狡猾的魔鬼。祖瑪的手在麥基身上一摸,說:“親愛的朋友,你沒帶武器來,的确相當明智。”麥基緊緊拎住籃子,用公事公辦的腔調問:“你帶來了情報嗎?”“你帶來了300萬元嗎?”鬼影似的老頭兒反問道。此時,小火車正飛速地向前沖。幾個大木桶從頭頂上滾動着砸下來,在離他們腦袋幾厘米高的地方又被戛然拉住。麥基被這種挖空心思的刺激搞得神智發昏,難怪祖瑪會選擇這麼一個地點做買賣。“錢……在籃子裡。”遲疑片刻,麥基還是說。祖瑪掏出一個污迹斑斑的信封,詭異地說:“你的老闆會發現這個信封有多麼重要!”
麥基掏出信件,粗粗地浏覽。這時,兩個面目可憎的“巫師”,身上泛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綠光,一下跳上車來,他們身上藏的小喇叭傳出凄厲的鬼叫聲。祖瑪對這兩個蠟面怪物并不回避,隻管打開籃子,在微光下辨識鈔票的真僞。兩個“巫師”在溫泉邊跳下車,隐入草叢中,小火車嗚嗚叫着鑽進了山洞。“是時候了!”麥基心想,他立馬抄起碎冰錐,朝着祖瑪的眼窩猛紮下去。可是錐尖沒有紮進間諜的眼窩,而是刺在他的頭骨上。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長胡子“魔鬼”從斜刺裡竄上車來,手裡揮動一把鋼叉。祖瑪痛得慘叫,麥基不顧一切地一擊左拳揮出,手腕剛好打在“魔鬼”的鋼叉上,“吧”的一聲,麥基腕骨折斷。祖瑪與“魔鬼”同時跳車,帶走了一籃子鈔票。麥基捂着鮮血淋淋的左手腕,懊惱不已......
一架夜郎國的國際航班,在一條極少使用的備用跑道上停下。身穿白色制服的行李員,把舷梯接到貨艙門口。黑暗中,隻見一個人影從貨艙鑽出,然後悄悄坐上行李車。行李員把舷梯移走後,飛機重新發動,背對國際機場的停機大樓,緩緩滑向主跑道。行李車載着神秘的貨艙乘客,從機場的維修廠側門通過,開向一輛等在黑暗中的轎車。神秘人物鑽進轎車,車子便快速開走。直到進入城區,黃種人革命軍領袖瓦爾納才松了一口大氣。
“這樣的旅行,真是委屈你了,将軍。”司機斯皮爾說道。“沒關系。我是筠連國防部的暗殺對象,隻配蹲貨艙,感謝你們的精心安排。”車裡的瓦爾納哭笑不得。斯皮爾歉然一笑道:“不過,賈巴爾局長還在辦公室恭候您的光臨,這種規格的接待,姑且算是一種補償吧......”
夜郎國家安全局局長賈巴爾聽完了瓦爾納的叙述,又浏覽了一通情報,輕松地笑道:“将軍,你過慮了,所謂的‘秘密計劃’,充其量是一種把戲。”“一種把戲?我萬裡迢迢把花了300萬元搞來的情報交給您,竟隻得到這麼一句評價?簡直是胡說八道!”
賈巴爾并不因瓦爾納的粗暴而生氣,他心平氣和地解釋道:“凡是具有一定軍事規模的國家,都設置了一個專門部門,其職責是廣泛地設想各種非常事件,制訂預警應急方案,然後存入電腦。一旦某些事情的确發生,人們才會啟用它。”“您的意思是‘秘密計劃’也屬此列?”瓦爾納語氣尖刻地指責道。“在未獲得這一行動的全部真實細節之前,我隻能這樣看待。”賈巴爾還是不緊不慢地說,“我可以斷定,筠連國防部針對世界一半以上的國家,都作了假想敵人入侵的應急計劃。”瓦爾納憤怒地站起來吼道:“我沒想到你竟是個頭腦發昏的官僚!”
賈巴爾有些生氣地說:“瓦爾納将軍,直言相告,在我們的電腦中,還有比這個東西更難以置信的計劃。我們有如何颠覆世界各國政府的方案,就連我們的夥伴也不放過。我們甚至還拟定了突然入侵計劃,有如何使用核武器的種種方法。”賈巴爾站起來,雙手叉腰接着說:“不要杞人憂天。我想,無論您去哪個情報機構敲響警鐘,您也隻能得到與我的類似的回答。”瓦爾納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一腳踢翻這個安全局長。但他不能這樣做,他攥緊拳頭,一言不發地把頭扭過去,做着深呼吸,注視着窗外,努力地平抑自己的怒火。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用幾乎是乞求的聲調說:“局長先生,我懇請,為了我們的事業,同時也為了夜郎國的利益,查一查‘秘密計劃’,哪怕隻做一點探尋。”瓦爾納此時已淚光盈盈......
海軍上将桑德蘭是位個子不高的胖子,滿頭棕發。他身上戰傷累累,性情乖僻,喜怒無常。他從海軍退役後,買了個夜郎國家海洋事務局局長的肥缺。隻用了5年,他将這個本是無關緊要的部門,發展成了擁有六千多名科學家與工作人員的龐大機構。在每年200億元專項經費的支持下,他使海洋科學有了長足的進展,取得了與航天科學并駕齊驅的地位。當然,他也讓自己富得流油。此時,他取下咬在嘴上的哈瓦那雪茄,用審視的目光挨個兒打量坐在會議室的皮蓬、斯皮爾和自己的老領導巴特勒,他開口道:“我覺得,雖然有人對皮蓬處長呈上的報告不感興趣,但是報告所涉及的問題以及飛機殘骸照片,會吓得他們坐卧不甯。”
皮蓬說:“我在打報告的時候,對于‘赤狐08’與‘滅絕生物體’工程的聯系一無所知。但訪問了巴特勒将軍後,我感到事情的複雜性遠遠超過了我的推測,因而特邀巴特勒将軍趕到此地,一起向您報告。”桑德蘭轉向巴特勒說:“老領導,你是最清楚内幕的人,您怎麼連參謀長聯席會議都蒙騙了?”“因為我在總統的直接授意下開展工作。在威靈頓博士不幸身亡後,我向參謀長聯席會議打的報告,詐稱試驗完全失敗,因為我再也不敢繼續幹下去了。有的人隻知道這是一種有關生物化學戰武器的試驗,無論試驗的成敗與否,他們都不覺得有任何良心上的不安,因而對我的報告,并未提出異議。”
巴特勒瞅了一眼皮蓬,說:“現在事情嚴重了,皮蓬先生的偶然發現,便使我讓這個秘密永遠埋葬的願望徹底落空。現在,我不得不冷靜地想一想這種後果。‘滅絕’速死病菌的厲害之處在于目前尚無任何技術可以抵消它的緻命功效。舉例說,如果在首都施放6克的‘滅絕生物體’,在一個小時内,就會有90%以上的人喪命,200年内,人們也不能進入這座死城。如果用飛機或導彈把病菌撒遍世界各地,那麼200年内,整個世阿爾法星球大陸将是毫無生氣的蠻荒之地。”
“真的沒有東西可以遏制這該死的‘滅絕’?”斯皮爾問道。“應該說有。”巴特勒回答,“‘滅絕生物體’隻能在高密度的氧氣環境中生存,我想,把它丢進水裡,它就會象人一樣窒息而亡。”皮蓬想了想,盯着巴特勒問:“你說隻有威靈頓一個人才知道如何生産‘滅絕’?”巴特勒淡淡一笑,“我嚴令任何人不得保留有關‘滅絕’的資料。為此,我毀掉了博士留下的全部數據,篡改了與工程有關的所有指令,甚至還改變了‘赤狐08’的飛行指令,為了應付聯合國專門委員會的突擊檢查。”巴特勒開始微微喘息,掏出手帕擦了擦秃頭上的汗珠,“僅有少量文件躺在國防部的密室内,上面加蓋了字樣------僅供後人查閱。”
巴特勒解釋道:“這些文件标明了啟封時間,就連本屆總統也無權查看。因此,有關‘滅絕’的卷宗,須到200年後才能公諸于世,到了那時,希望我們的後代不會大驚小怪。”“您幹嗎向我們透露這麼多機密?”桑德蘭問道。“我希望你們能夠徹底消滅它。就是說,把裝有‘滅絕’的金屬罐丢進深海埋葬,千萬别讓它危害世界。這樣,我的良心才會得到解脫。”“看吧,夥計們,巴特勒老将軍為我們提供了一次充當人類救星的機會。”桑德蘭說,“各位,就這麼定了!”斯皮爾冷冷地插了一句:“既然水能殺死‘滅絕生物體’,幹嗎不讓它待在湖裡?”“我擔心外人一旦發現它,會處置不當,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巴特勒憂慮地答道。
“有人,就是說,除了我以外,還有人進入過運輸機。”皮蓬說,“我在貨艙内發現了一具并非機組人員的屍體,我之所以這樣肯定,是因為機組人員已變成一堆白骨,而這具屍體則皮肉尚存。這具屍體,可能就是我女友的父親。”“什麼?”巴特勒好象被人踢了一腳似地站起來,接着又倒在椅子上,他雙手捂臉,用幾近乞求的聲音說:“皮蓬先生,我以億萬生靈的名義,請求你趕緊把‘滅絕’撈起來......”
大雪紛飛,四野銀裝素裹,襯得硒山湖更似一塊巨大的明鏡。身着保溫服的潛水員,已在湖底切斷了飛機的尾部與機翼,粗大的吊索套住了機身。岸邊,一字排開5口棺材,空軍的收屍隊員準備盛裝幾十年前遇難的戰友屍骨。斯皮爾攙扶着巴特勒上将走下直升機的舷梯。先前,上将心髒病複發,但他不聽醫生的勸阻,堅持要到現場,一來為維京上校機組緻哀,二來要親眼看看幾十年前的那樁秘密如何重見天日。打撈行動的總指揮當然非皮蓬莫屬,他伸開手臂,朝塔式起重機司機發出信号。兩台機器一起工作,起重臂伸向湖面,幾根鋼索慢慢拉直,發出輕微抖動。
“飛機已被拉出淤泥!”皮蓬收到水下潛水員的報告,興奮地向大家傳達。寒風刺骨,現場的人卻心如火燎。巴特勒上将覺得自己又回到了許多年前的那個飄雪的夜晚,他無法把記憶中的維京上校率領的機組人員,與眼前那堆即将出水的白骨聯系起來。他開始感到胸膛一陣灼熱,心絞痛又發作了。機身頂部那個紅黃相間的國徽顯得格外醒目,“赤狐08号”運輸機,活似一頭被砍斷了鳍尾的虎鲸。巴特勒看見了機身的那道裂口,一句話也沒說。盡管他明白,那就是失事的原因。一架巨型直升機懸空不動,兩個鈎子慢慢垂下,被連接到起重機的鋼索上。直升機與起重機同步工作,拖着“嘩嘩”淌水的飛機殘骸移向岸邊。直升機卸下殘骸後,就擦着人們的頭頂飛走了。
皮蓬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上将應第一個登上飛機殘骸。巴特勒捂住胸口,進入貨艙,繞過金屬罐,走到駕駛艙門口,臉色頓時發白。“我不能看他們......”他痛苦萬狀地對皮蓬說,然後把臉挪開。“好的,請您待會兒去清點一下彈頭。”皮蓬邊說邊朝收屍隊一揮手,他們進入駕駛艙,不一會便用軍毯裹住5個人的遺骨,走了下來。皮蓬與斯皮爾開始翻找之前被金屬罐壓住的老詹姆斯的屍體,令他們驚奇的是,屍體不翼而飛!“這是怎麼一回事?”斯皮爾詫異地問。“哼哼,”皮蓬嘴角一陣冷笑,“我全明白了。”忽然,他們聽見背後傳來一陣艱難的喘息,巴特勒上将大汗淋漓,難以忍受的痛苦扭曲了他的臉龐。“将軍,您怎麼啦?”皮蓬急切地問。“那些彈頭……彈頭。”巴特勒說。“不都在這裡嗎?”斯皮爾反問。“不,不,我數了一遍,隻有18個。”“原先是多少個?”皮蓬忙問,臉色蒼白。“28個……皮蓬先生,應有28個呀......”巴特勒說完立刻就暈過去了。
夜郎國家海洋事務局大樓,是矗立在首都西郊山坡上的一幢船狀大廈,它有40層高,外牆全由綠色的反光玻璃裝飾。桑德蘭的辦公室坐落在頂層。此時,他正坐在辦公桌前批閱文件。專用電話響了,桑德蘭按下小型儀表盤上的一個按鈕,啟動了全息電視成像機,與皮蓬本人一模一樣的11維彩色圖像,出現在辦公室中央的屏幕上。通過衛星發來的皮蓬的形象及其聲音,一點兒也不失真。“巴特勒老将軍的病情怎樣?”桑德蘭焦急地問。“經過海軍醫院的心髒病專家搶救,他的病情已穩定。”皮蓬回答。
“彈頭處置順利嗎?”“斯皮爾已用卡車将它們送到南山,再用船隻将其送往國防海岸基地。”“好。我已命令海岸考查船作好準備,把它們抛到大陸架以外萬米深的海底。”桑德蘭猶豫了一下,終于問起他最擔心的那個問題,“那10個彈頭有無着落?”看着皮蓬陰沉的臉,桑德蘭知道事情不妙。“我們用了各種儀器,對湖底進行了拉網式的搜查,仍然一無所獲。”“皮蓬,看來我得馬上向國防部和國家安全局報告,一定要找到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