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勁竹一箭射去,箭羽晃了兩下,咻地正中樹幹,覆在箭竿上的金粒子随即消散。尉遲朗以為這一箭射中了大葫蘆,可箭竿消失後仍不見其身影。随後,老虎腳蹬樹幹借力躍到半空,裴勁竹又是一箭射去,卻是射在熱淘俱樂部隔壁聖歌教堂門前的石墩子上,旋即箭竿又消失了。
咻!咻!咻!……接連幾次都不見大葫蘆身影,而裴勁竹像初學箭上頭的野小子,毫無目标地在四周一通飛射。
尉遲朗了解裴勁竹,這人從不做毫無把握的事,他隻看他射向哪裡,畢竟出去的箭竿都随着金粒子的消散而消失了。
“我滴奶奶個熊野!裴老大你在幹什麼?”老虎卻急得氣喘呼呼,吐槽:“真累死俺勒!”
裴勁竹心道這是多久沒運動了?瞧它虎身都圓潤了不少,揪它耳朵,罵道:“跑幾步就不行了?振作點!你好歹是山中霸王!”
老虎道:“我不就是你老婆畫出來的老虎?那幅山林圖就我一隻老虎,我不早就是霸王了嘛還霸啥王!”
裴勁竹簡直無言以對:“……别廢話!去排污管。”說着又是一箭射向掠過的商鋪。箭矢穿透玻璃射中模特眉心。幸而解放街一帶唯熱淘俱樂部有人氣,其餘商鋪自上次舊世界大災後人去鋪空,布滿沖天灰塵,談不上冒犯人家。
施耀聽見聲響,蓦然擡頭,正好餘光瞥見裴勁竹朝前射出一箭。心道終于等到裴老師出手了!咦他在跟誰打?結果一動,頭頸上的酸痛勁兒直湧上來,忍不住悶哼一聲,差點要吐。無法,隻能乖乖地繼續躺他的屍。
騎士聽見他頸骨處傳來的咔嚓聲,怕他扭斷脖子,提醒道:“還在幫你修複身體的其他部位,先别亂動。”
裴老師好不容易來一趟。施耀一臉遺憾,不住唉聲歎氣。騎士摸摸他的頭,道:“再忍一下,很快就好。”
施耀怔一下,搖頭道:“我不痛啊,就是好奇裴老師怎麼打……”
話沒說完反應過來,驚喜道:“啊我能說話了!”
他馬上把一肚子話噼啪甩出來:“姐姐我殺了一個還剩三個,你剛說爆了他們車胎,人呢?都死光了嗎?還有我胸骨好像重塑完了?我感覺好多了,謝謝姐姐。對了姐姐,這個紫火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躺在上面不會被灼傷,也感覺不到熱?它還能幫我修複身體?這是什麼原理?你是怎麼弄來的?可以教教我嗎?這一招酷斃了!可我還沒有覺醒異能,這得覺醒了異能才能學吧?哦對了姐姐,你跟裴老師是怎麼認識的啊?我在社裡幾個月了,怎麼也沒見過你?我在門口喊了好多次救命,為什麼隻有你出現了……”
騎士按住他的額頭,像是在按什麼開關,道:“慢慢問。我一個個答你。”
施耀被開關定住。聽騎士三言兩語向他說明情況,說:“他們都死了。你裴老師要對付的是個異能者。”
施耀道:“還有一個人?可我怎……”他臉色一變:“他的異能和隐身有關?”
尉遲朗見他神情有異,說:“是。怎麼了?”
施耀:“難怪我跟馬洪斌那群王八蛋打架時脊梁骨發痛,我當時差點吐了!還以為後背磕到了水管,原來有人在背後捅我刀子!”
便是這一下讓施耀摔倒在地,馬洪斌才得以一腳踩住他手腕搶走滑闆。否則幾個小屁孩哪裡是他對手?他可比他們大整整六歲!找到問題後施耀呼了一口氣,看來真不是自己實力有問題。
“脊梁骨?”騎士一聽,不知直覺到什麼,卻五指一攏,将紫火收起。施耀本來躺在半空中,忽然紫火消失,感到一陣下墜感。就像睡意朦胧間整個人往下猛墜,被鬼壓床驚醒。他哇了一聲,騎士即刻橫抱住他,說:“沒事,我就是看看你後背有沒有受傷。”
施耀頭磕到騎士胸膛,盡管磕的是鐵甲,但想到騎士是姐姐,有些不太自在,還是把頭微微往後仰去。下一秒騎士道:“我掀一下你衣服。”說完不管施耀什麼反應,把他肩頭一掰,面朝他後背,掀他衣服。
紫火給施耀灌了很多能量,他四肢酥麻得很,人還在脫力狀态,根本無法站直,不得不抓住騎士的胳膊以倚靠。騎士顯然清楚他的狀态,另一隻手牢牢按住他的肩。
等了好片刻,不見騎士說話,施耀懵懵然地問:“怎麼了?”
尉遲朗擰眉看着施耀後背,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上面居然盤着十幾條長約兩米的蜈蚣!
它們如繩結般密麻地纏在一起,在施耀的兩處肩胛骨上打洞挂着,頭均朝向他的大椎穴,百足往背闊肌兩邊大敞,拉長平鋪,深深地刺入他血肉中。
不僅如此,還有一條深紅色的豎線從施耀的大椎穴貫到了命門穴。
騎士屈指輕輕地碰了下施耀的腰。施耀對此毫無反應。
他是沒感覺到一丁點兒的痛,還是感覺被屏蔽了?這麼一想,騎士用食指去戳施耀後背,不同位置挨個兒戳個遍。
施耀仍然毫無反應。于是騎士掐了下他耳垂。這下施耀縮了肩膀,回頭看他一眼。
騎士:“沒事,不小心碰到了。”
看來,他是失去了對後背的感知力。
尉遲朗忍着不适再仔細觀察,發現這些蜈蚣都還活着,其中一條甚至睜開集合眼瞪着他,然後蠕動了兩下,像要跳出來咬他。
尉遲朗動用紫火去焚燒,指尖所過之處火焰滾滾,甚至迸濺出花火來。然而這些蜈蚣就如施耀身體内本就存在的血管,逍遙自在,并不畏懼紫火,尉遲朗隻好收回紫火。
施耀叫了兩次都沒聽見騎士的應答,開始心慌:“怎麼了姐姐?”不想一開口又有哭腔,心說神經病啊哭什麼施耀!馬上咬牙忍住,嗫嚅道:“我到底怎麼了?你别吓我……
他已經失去了雙眼。
尉遲朗回神,把衣服放下,見施耀往後背上摸,唯恐他摸出什麼,抓住他的手,說:“沒什麼。就是有些淤青,我剛在想擦什麼藥酒比較好,回頭好跟你裴老師說,讓他幫你擦擦。”
說完面朝施耀,指向裴勁竹,繼續轉移話題道:“要不要看看你裴老師怎麼‘裝逼’?”
施耀勉強地笑了一下,配合道:“你為什麼會覺得他在裝逼啊?大家都說裴老師很厲害。”
尉遲朗由衷道:“我比他強。”
施耀摸了摸自己的胸骨,他微微有些走神,片刻後才點頭道:“你的紫火能幫我重塑胸骨,而裴老師斷掉的腿變成了人造腿。對比一下,确實是你比他強。好吧……所以我什麼時候能成為一個強者?這樣我也可以對别人說:因為我比他強。”
尉遲朗道:“簡單。你堅定地認為自己強,你就會強。”
施耀擡頭看騎士,騎士比他高兩個個頭。他評價道:“聽上去,你像是唯心主義派的支持者。姐姐,你一定很樂觀。”
騎士塌腰低頭看他,道:“我什麼支持者都不是,我隻做自己。說到樂觀,我認為它是一項美德,樂觀不僅能帶人走出人生低谷,還能帶人砥砺前行,這一點每個人都可以做到。——看,你裴老師還在射盲盒。”
施耀注視着騎士。心想聽上去,姐姐很有故事。他過了好片刻才笑出聲來,哈哈哈的,像是在回應尉遲朗那句“射盲盒”,然而眼淚緊随其後。騎士作沒看見,隻把手放在施耀後腦勺,施耀便被引着看向裴勁竹。
施耀:“……”
騎士與他目光膠着在一起,雖一語不發,眼神卻分明在說:“看,還在射、射、射。也不知在射什麼,不就是在射盲盒嗎?”
“嗯……”施耀摸了兩下眼眶,過會兒,主動轉移話題:“那騎士姐姐要不要跟我比賽?我們猜一下裴老師究竟在幹什麼?”
騎士哦了一聲,配合道:“你要比什麼?”
“如果我猜對了,你把名字告訴我。”施耀說。
騎士笑笑,這次沒再跟施耀說自己沒有名字,反而道:“沒問題。”
施耀認真地看着騎士:“如果你猜對了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