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好氣的道:“劉管家不妨猜一猜?”
劉管家倒是一點不生氣,笑呵呵地說:“姑娘識得一些京城巷陌,又是京城口音,卻又不像京城的姑娘,大約是離開京城多年了。”随後略做沉吟,“二八年紀尋韓相府,莫非姑娘是韓相府的四姑娘?”
韓雨仙驚訝地停下了腳步,睜大了眼睛,給了劉棟一個笑臉,“老者好眼力。”
她心裡喟歎:這厲王府的管家竟如此厲害,僅憑幾句話一張臉就能斷出來她是韓相府的四姑娘。
劉棟心裡也是一陣忐忑,希望沒有得罪這位四姑娘,萬一回家告個狀,他家王爺的名聲隻怕更差了。
“失敬失敬,”他指着幾米外的府邸道:“前面就是韓相府了,四姑娘歸家是大喜之事,老朽在這裡恭賀四姑娘平安歸家。”
“多謝老人家。”兩人施禮告别。
韓雨仙站在相府門口,深吸一口氣,六年了,終于又回來了。
深重的大門仿佛比小時候矮了幾分,門口的石獅子經曆風吹雨打倒是沒變樣,側門幾個小厮正在搬東西進府,身後還跟着一些拎着家夥什兒的男男女女。
大概因着下月的祖母壽辰,府裡請了戲班子、雜耍的,是以這幾天側門一直開着,這些進進出出的估計都是外面請來的。
她站在門口,招手喊住一個小厮,她又揚起笑臉,“這位小哥有禮了,我是來找三公子的,勞煩給傳個信兒。”
小厮回禮道:“姑娘有禮,不知姑娘可有拜帖,我家公子不常見外人。”
韓雨仙自然也不指望這小厮能認出自己,她摘下頭上的蝴蝶銀钗遞過去,“勞煩小哥你把這個銀钗給他,他就知道是誰了。”另送了一吊錢過去,“這錢給小哥吃酒“
見他為難,她一臉笃定道,“你放心三公子不會為難你的,看到這支钗他會跑着來見我的。”
小厮這才笑嘻嘻的接了錢,倒也沒有再為難,隻說了句:“姑娘稍候,我去通禀我家三公子。”
說完從側門小跑着進去了。
這個小厮敢接這個錢,也是因為韓三公子為人最好說話,從不為難人,反正傳個話,三公子見不見都不會怪罪他,白得一吊錢何樂而不為呢?
韓雨仙用的這個雙碟銀钗是他三哥所贈,而且她三哥沒有官職,賦閑在家,找他不容易落空。等人的功夫,她老神在在的退到門口陰涼處,看着進進出出的人出神。
這就是她的家,與朱雀街一巷之隔,朱門深宅,仆役衆多,尋常人難進的韓相府。
小時候她從未如此認真的看着府門,門前的石獅子依舊兇猛,門上高懸的牌匾上書“相府”二字,是皇帝親筆禦書。
不過片刻,韓雨仙就聽見側門裡面就傳來一陣慌亂的跑步聲,邊跑還邊大喊:“人呢?人在哪兒?”
韓雨仙看到來人,從陰涼處走出來,她看着跑過來的人。
烏發束着墨綠色絲帶玉簪固定,一件雪白墨竹暗紋長袍,外面是一層墨綠色罩衣,腰束墨綠色腰帶,上面系着玉佩和香囊,這就是京城的公子之姿,她的三哥韓霖。本是溫潤公子的氣質,此時卻是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
她向前幾步站在了陽光下,喊了一聲:“三哥。”
韓霖本是有些擔憂的神情,在看到她一個人背着兩個包袱,笑意盈盈的站着也都消散了。
韓霖看她遠遠的站着隔着半條路,念道:“四妹,真的是你!母親不是派了人去接你嗎?你怎麼一個人回來的,母親派去接你的人呢?”
韓雨仙狡黠一笑,“我是偷跑回來的,我想先回來給家裡一個驚喜,你想我一個人在外面這麼久,要是跟着嬷嬷丫鬟們回來,太沒意思了,也太平常了。”
韓霖猜不到古靈精怪的妹妹的想法,“聽你的,快随我進府吧。”
一路上絮絮叨叨,問了很多問題,“你怎麼從長亭山過來的?”
“我搭了山腳大娘的牛車,她過半個月就要來京城送山貨,今日剛好是她來送山貨的日子。”
“幾時出發的?”
“天未亮就出發了,要不然天黑了趕不回去了。”
韓霖失笑,“你這個丫頭,好好地馬車不坐,非得坐牛車。祖母這幾天一直念着你,還把她屋裡的抱廈給收拾出來了,從私庫裡拿出來好多東西給你布置屋子,據說姑母出嫁的時候要都不舍得給呢。”
韓霖唠叨了半響也沒有回音,隻見她停下步子,站在了垂花門前。
韓相府分為前院和後花園,前院過了腰房,穿堂,便是一座垂花二門,垂花門進去便是内院了。
韓雨仙幼時極少能出内院,離開府裡的六年,她才知道這座垂花門外的景色是如此絢麗多彩。
而此刻站在這裡,一切又是新的開始了,她又做回相府四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