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幾乎同時轉身,直沖門外。
薛南星目不斜視,厲聲道:“快!兵分兩路,即刻封鎖西樓和望月樓所有出入口,不許任何人進出!”說着,人已經往二樓連廊奔去。
“還有,還有,你去京兆府,讓他們趕緊派人過來。”淩皓吩咐身後的侍從,也快步跟上。
琝王府的人訓練有素,見二人周身淩厲之氣,即刻應下,飛身沖向樓道口。
轉瞬的功夫,兩人已經趕到東西樓連廊的中間,薛南星突然停下來。
她仰頭望向西樓頂層的望月閣,目光逐層往下,迅速掃視。樓上,除了宋源和兩名厮役一晃而過的身影,再無他人。樓下,西樓出口已有兩名侍衛把守。
薛南星在心中略加盤算,人是從望月閣墜下的,若是被人推下,除非那兇手會飛,否則隻有三種可能。
要麼此時仍在望月閣内,宋源已經帶人上去,若真是還在,倒也好辦。要麼已經出了望月閣,藏在西樓某處,今日詩會,西樓廂房皆是門窗緊鎖,即便真的藏了進去,眼下西樓已封,也可甕中捉鼈。
最怕……那人已經出了西樓,趁亂混在賓客之中。可她轉念又想,望月閣處于四樓,即便下樓的速度再快,也斷不可能快過他們從雅室趕到連廊。
薛南星轉眸凝視樓下大廳,目之所及,一片混亂。
無論是何種可能,隻要人還在這樓内,她就有辦法将人找出來。
她收回目光,轉頭對淩皓道:“世子殿下,眼下場面混亂,還請殿下先去大廳穩住局勢,我去望月閣上看看。至于那具屍體,先找塊白布蓋上,切勿讓任何人移動,等我!”
“好!”淩皓點頭,高喊着往樓下沖去,“都别亂動!”
薛南星飛速拾級而上,直至耳畔的嘈雜聲漸小,終于行至四樓望月閣門口,可眼前的一幕卻讓她心中大驚。
望月閣竟然鎖了!
兩名厮役正撞着門,宋源大汗淋漓立于一旁,一手扶着腰,一手抹了把額角的汗,顯然還未喘過氣來,但面上的驚慌之色倒是散去不少。
薛南星二話未說,徑直上前,站到兩名厮役中間,猛地往門上撞去。
“砰——”一聲巨響,三人一同跌進門内。
薛南星沒想到這門一下子就開了,還來不及收力,整個人跌倒在地。她強忍着痛,撐起雙臂,可還未完全站起來,眼前一道身影飛身而入。
薛南星定睛看去——是宋源。
他幾乎是從地上三人的身上跨過去的,不過轉息,就已經撲到望月閣的闌幹上,探出身子往下望,隐約帶出幾聲“哐啷”脆響,似乎是石頭落地的聲音。
薛南星讓兩名厮役先行查看門後及角落,看看可有藏身之處,自己旋即朝宋源走去。可尚未走出兩步,腳下陡然一歪,好似踩到了什麼。
她蹲下身,被袍擺擋住的手從腳底摸出一樣半掌大的硬物。她将這東西捏在掌心,起身的功夫,已經不動聲色地塞進衣袖裡。
宋源很快折轉身,一手指着欄杆,朝薛南星道:“程兄,你看!就是此處!那人正是由此處被推下的。”
薛南星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憑闌下望,果然見到蓋着白布的屍體橫陳于正下方。饒是離了數丈高,也仿佛能聞到沖天的血腥之氣。
她撤回身子,又凝眸看向眼前的闌幹。
縱木為闌,橫木為幹,此處雖是闌幹,橫木卻比往日裡常見的寬出兩倍,說是案幾都不為過。
薛南星指尖摩挲其上,又低頭湊近嗅了嗅。
“新漆?”她問道。
宋源怔了怔,才反映過來,點頭道:“是,前幾日上的朱漆,算是此次修繕的最後一道工序,工匠們上完漆便算完工了。”
薛南星默然未語,隻是迎着外間微弱的光,仔細端詳起闌幹的每個角落來——未見任何松動和剮蹭的痕迹。
不多時,兩名厮役将閣内的紗圓燈一盞盞點亮。燈燭瑩煌,上下相照,整個望月閣瞬間被照得通亮。
薛南星起身四顧,這才看清周圍景象。
望月閣内攏共十丈見方,許是因為修繕,茶台桌椅都撤了,裡頭一眼看穿,連隻貓都藏不住,更别說藏人了。
唯北側角落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石塊,形态色彩雖異于尋常石頭,卻不及樓下展出的那些絢麗奪目。
宋源見她盯着這堆石塊,上前解釋道:“程兄,這些石塊與樓下那些奇石一同由山崎運來,我見不夠特别,就暫且存放于此。”
薛南星微微颔首,目光卻仍是落在那堆石塊上。大多石塊整齊擺放,唯有幾塊稍小的散落在周邊。
“程兄,可是有異?”宋源突然問道。
薛南星輕輕搖頭,“沒事,隻是覺得這些石頭也算特别,隻因樓下那些太過奪目,而讓它們埋沒于此,有些可惜罷了。”
“是啊!”宋源輕歎,“因此我便将其好生保管在此,想着詩會過後再行處置。”
薛南星移開目光,又問道:“宋世子帶人上來時,可有撞見可疑之人,亦或是有何異常?”
宋源搖搖頭,不假思索道:“不曾。我們一路上來未見任何人,經過廂房時,門窗也都是緊閉的。”
兩名厮役點完燈,恰好走過來,聽到二人的對話,也跟着搖頭,稱未到任何人。
薛南星正思忖着搜樓的法子,望月閣外頭忽地傳來一陣喧嘩。
聲音是從樓下大廳傳上來的。薛南星往下一望,隻見賓客席上,三五人圍着,驚呼聲從人縫裡冒出來:“柳公——柳公——”。
一道熟悉的身影沖過去,扒開人群,一位銀發老者出現在人群中,他半躺在另一人懷裡,應是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