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長競選在不久前結束，不是哪個家族擠破頭送上去的候選人，最後站在台上宣任就職的是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萊昂圖索·貝洛内。

提姆在蝙蝠洞的媒體電視上聽完了競選演講，那個面貌稚嫩，又神情冷漠的青年，提姆想到他在雨下與拉維妮娅打傘時如同尋常人一樣的輕松笑容，始終不是在聚光燈下的沉重。

“……為什麼，即使來到了二十一世紀，哥譚依舊是表裡兩套秩序共存？不僅僅是本地人，所有人都認清了哥譚是怎樣的城市，她的貪婪和暴力有目共睹，有人說這裡是罪犯的庇護所。”

“然而又是為什麼，那些人卻始終沒有由自己來掌控這一切，他們為什麼不幹脆把哥譚建設成犯罪的泥潭，為什麼仍依靠着法律運行？為什麼仍建設着公共交通和基金會？為什麼，仍進行着這樣的競選？這其中的理由，在座的各位隻需稍加思考，便能得出答案。”

“人口。”

阿福走到提姆身後，把夜宵放在桌上，他聽着演講的聲音。

“哥譚有許多曆史悠久的家族，他們的資産組成了百分之八十的哥譚，衍生助長着無數罪惡的勢力，他們的建立基于血緣或人格上的認同，但這就意味着，一個家族，乃至所有家族的人數規模永遠無法達到管理一座城市。”

“這使得他們必須依賴于普通人建立的體系，他們隻能通過在背後操控這個體系來完成對哥譚這樣一個龐然大物的控制。”

“有趣的是，他們從不聯合。”

“他們當然可以滲透法院、警局、市政府，讓所有人都變成他們的傀儡，但他們無法滲透體系，‘體系’是永遠存在的，或許有人說，體系也可以改變，每天都可以出台一個法案，修改憲法就像修改家庭作業一樣随意，但為什麼他們沒有這樣做？”

“因為他們不能，也不敢，他們不敢面對體系崩塌的結果，因此他們在年複一年的如魚得水的生活中遺忘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哥譚的地下秩序之所以能夠成立，竟然是因為地上秩序的自洽，這是家族和黒幫的智慧嗎？不，這是政治的智慧。”

“如果一個罪犯每一秒都拿槍殺死一個人，他的子彈用之不竭，那哥譚市會就此覆滅嗎？我們都知道答案，不會。因為我們即使是關在鐵屋子裡沉睡的羔羊，每一聲槍響都會試圖喚醒一個人，醒的人會再叫醒沉睡的人，我們會打破鐵屋。”

“……曾有人和我說過，這世上的死亡和苦難在我眼裡不過去一場稍大的雨，雨淋不到站在室内的我，我隻是會奇怪，雨為什麼會下這麼久，如果我足夠好心，還會想去給雨中的人送傘，但對她來說，她已經不想站在屋檐下躲雨了。”

提姆想到那次碰到拉維妮娅的雨天，他莫名有種笃定，這話語中說的“有人”正是拉維妮娅，而他那天淋的雨，隻能算是一場普通的雨了。

他想起他聽過拉維妮娅在哥譚大學的法學院做的演講，那些或許還對社會懷有美好願景的學生，或許也認清了前途的灰暗，但他們還是坐在演講台下，看着這位将自己的名字傳遍哥譚的拉維妮娅法官。

【我相信大家并不是對現狀一無所知，我相信或許台下有許多人在心裡想，這個人要講的不過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話，一些讓大家對未來充滿虛假希望的句子。但我仍想告訴你們，相信你們所學的。

這會付出很大的代價，我其實并沒有資格在這裡說這些話，但如果連我們這些法官也不能以自己的信仰為自己的底氣，以手中的法典為更多人的底氣，那些比我們更弱小的人，将再也找不到能為他們踐行公正的地方。】

電視裡仍在播放。

“哥譚的恐懼、話語權未來會掌握在誰手裡，我已經沒興趣知道，我相信的是——時代終将會抛棄你們，人類留下的隻有文明，而不是文明作飾的暴力，如果哥譚注定迎來新的時代，那其中的主角，必定不是哪個家族、哪個黒幫，我們沒有力量，我們确實弱小，我們始終追求着一種平等，一種不建立在暴力之上的秩序。”

“如果未來我死了，那能夠證明哥譚是在宣洩罪惡嗎？人們不追求罪惡，人們追求金錢與權力，而我的死恰恰證明了我的存在妨礙了一些人獲取權力。”

“我們所要對抗的主體，始終不是那些犯罪和暴力的威脅，因為它們會在雨中沖刷掉，我們對抗的是雨，這或許難如登天，但我至少相信，這個城市有正義的法官，恪盡職守的檢察官和警察，有蝙蝠俠和羅賓，那這個城市就還有希望。”

“市民們從小生活在這樣的環境，并最後習以為常，但我希望各位看看身邊的人，回想自己經過的生活，能夠認識到，我們是活生生的人，我們的生活是真實的，我們不是被罪惡獵殺的獵物，也不是被資本圈養的動物，我們是擁有力量的，這周圍的一切都是我們創造的。”

“此時我站在這裡，不敢言說是否有資格開拓時代，即使隻是先鋒的灰燼，在黑暗中仍有光明的餘晖。”

提姆看着電視，手裡的繃帶已經被他不知道在手上轉了幾圈，最後深吸了一口氣，又歎出來，“阿福，如果他都沒當選，我想不出以後會怎麼樣。”

競選，演講，就算是在哥譚市，也是需要對未來的狂妄暢想才能調動萬千冷漠的人的心，政治家最擅長開空頭支票，他們不會兌現自己競選時的承諾，但總有市民在期待着。

阿福站在後面微笑，“就像他說的，我們始終保持着競選的制度，我想市民們知道怎麼選擇。”

.

布魯斯·韋恩面對着那個金發的女孩，她握緊着撬棍，在布魯斯出現在這個房間裡後，露出警惕的神情，雙眼在黑暗中如同兩簇火焰，帶着不小的攻擊性。

煌從他背後鑽出來，揮手打招呼，“伊芙利特！哇，這裡怎麼這麼臭？！”

女孩繃緊的神情和肌肉放松下來，她甚至松掉了手裡的撬棍，“當然臭了，要不是怕出什麼事，我才不在這裡看着。”

女孩好奇又疑惑的目光在面前這幾個蒙面的人身上打轉，她似乎并不熟悉他們，但又不想擺出無知的樣子發問，隻對煌使了個眼色。

布魯斯打量着這個地下空間，注意力首先落在惡臭的來源——那個屍體上，辨不出人形的屍體蓋着一件幹淨的夾克外套，和女孩身上的運動襯衫同色同套。布魯斯掀開了衣服，饒是見多識廣也被屍體的狀況驚訝住，那些黑色晶體的色澤和形狀，給他一種危險一種危險的信号，布魯斯抿着嘴唇，神情嚴肅。

煌看到現狀也稍有吃驚，但放在他們眼裡絕對不是被屍體的樣子震住，她皺起眉頭，“我們得找個密閉的東西裝回去，這具屍體需要無害化處理。”

布魯斯看向她，“這麼做的理由，在這之後你必須做出說明。”

“當然，我們很講信用的，但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啊，到時候一定知無不言！”煌說道。

煌扭頭看着地上躺着的人，“看上去沒有很焦。”

夜翼：“？”

“肯定啊！”伊芙利特顯得有點生氣，“我根本沒有放火！該怎麼做我還是很清楚的好吧？”

煌拍了拍她的頭，“長大了長大了。”

伊芙利特對她呲了呲牙。

羅賓過去把地上的人翻了個身，盯着他糊滿血的臉端詳了一會兒，不确定地說：“貝特醫生？”

“Doctor？”伊芙利特似乎對這個稱呼很不滿，“他怎麼會叫Doctor，看上去不是個好人。”

煌：“咳，伊芙利特，這個博士是醫生（medical man）的意思，不是那個Doctor。”

布魯斯看了一眼這個女孩，“他襲擊你？”

伊芙利特點了點頭，舉起手裡的撬棍，上面都是陳舊的血迹，“用這個。”

“而這裡隻有一具屍體，”布魯斯在剛才已經把這個空間打量了一遍，“你來到這裡後隻出現了這一個人？有其他異動嗎？”

蝙蝠俠很少會去詢問别人，尤其是一個小女孩，但或許是她拿自己的衣服遮住屍體的行為讓他卸下了一點點警惕，并且在這個極其詭異的地方，她完好無損。

“嗯……”伊芙利特摸着下巴回想了一下，“除了我一開始到這棟樓碰到了一隻藍色大鳥，好像也沒什麼，博士在睡覺，所以阿米娅指揮我怎麼探查地井，路上是有一些奇怪的聲音，但應該沒有其他人……”她的目光因為回想事情而看着别處，才看清了這幾個人戴着面具的陌生人，視線停留在夜翼身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不就是你嘛！”

蝙蝠俠向夜翼投去不贊同的目光，好像在譴責他為什麼在這棟樓停過到沒有發現一個小女孩。

“原來是自己人啊，”伊芙利特開朗地說道，“你們也是羅德島的幹員嗎？新來的嗎？那本大爺就是前輩了！”

蝙蝠俠：“……”

“咳，”夜翼彎腰湊過去，仿佛很認真地和伊芙利特讨論，“你們那個羅德島待遇怎麼樣，薪水多少？平時都幹什麼？”

伊芙利特疑惑，“薪水？什麼薪水？”

夜翼吃驚：“沒有薪水的嗎？這什麼公司啊？”

“先把這裡處理掉。”蝙蝠俠打斷了他們，夜翼就閉嘴幹活了。他們把活人和屍體都打包了出去，按照煌的建議，他們用一個密閉的箱子裝下屍體和屍體身上的礦石結晶，再把“貝特醫生”打包仍在了後備箱。

伊芙利特正對着蝙蝠車歡呼，“好酷！比赫默的無人機還酷！”旁邊的羅賓已經默不作聲地把“赫默”這個名字加進了資料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