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宇的文章你看過不少,你覺得他的文章,比之閱冬,如何?”
說到這份上,易堂生已經知道老師是什麼意思了,可心底卻怎麼都不願意相信,道:“老師,也許是秦老師和閱冬指點過……”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我隻問你,新宇寫不寫得出這樣的文章?”
易堂生垂下了頭,沒有言語。
嚴先生沉默了一會,扭頭道:“巍思,教鞭給老師,你回房去。”
“老師!”劉巍思眉頭緊皺,萬分不願意,卻還是在老師無聲的催促下雙手遞了竹鞭出去,“老師,您别生氣。”
“回去吧。”
這個關頭上,劉巍思不願跟老師犟,擔心地看了師兄一眼,拖着步子往房間去了。
回了房也是不能安心的,劉巍思關上門,耳朵卻貼在門上,指望能聽見些什麼。可老師和師兄都沒有大吼大叫,話語細細碎碎地傳進來,分辨不出到底什麼内容。劉巍思焦急地将耳朵往木門上怼,還是聽不出完整的句子。
正煩躁之際,一聲響亮的“啪”傳進來,吓得他一哆嗦,眼眶不知怎麼就濕了。
大師兄挨打了。
抽打聲不疾不徐,反而帶着某種節奏,“啪——啪——啪——”,劉巍思想象着竹鞭隔着褲子落在大師兄的屁股上,大師兄定然跪得直闆闆的,動也不動,咬緊牙關不哼一聲,好像一點也不疼似的。
從前他在大師兄那裡受了委屈,不止一次地撺掇過老師收拾師兄一頓,老師總是寵溺地笑笑,說要是你大師兄真挨了打,你就該心疼了。
是,要是大師兄真挨了打,他就要心疼死了。
劉巍思貼着門,眼淚“唰”地淌下來。
可是門外的責打聲還是清晰無比地傳進來,劉巍思甚至不敢數老師打了多少。
客廳裡,易堂生已經跪不住往前倒去,兩手撐在地面,不讓自己太狼狽。嚴先生見他如此,有心讓他緩一緩,道:“我知道姜家對你有恩,你要報恩我不會攔你,但你這樣做,隻不過是在害他。更何況,你将來要走這條路,日後有了自己的學生,你又如何做?”
易堂生咬咬牙,跪直身體:“老師,學生知錯了,将來若是為人師表,定然對學生嚴格要求,絕不讓他們有一絲一毫僥幸心理,絕不讓師門蒙羞!”
“這是你自己說的,你要一輩子記得你說過的話。”
“是,學生謹記。”
短暫的交流結束,竹鞭再次從高處落下,重重抽在易堂生的臀上,易堂生一聲悶哼堵在嗓子裡,憋得一張臉通紅。火辣的疼痛重新燃燒起來,讓他背上、額上都滲出了薄薄的汗,腰背因為不斷受力而漸漸無法維持挺直的跪姿,一點點歪下去。
易堂生和别人很不一樣,他是個不會委屈的人,老師打他,他隻覺得自己該打,絕不會像劉巍思一樣覺得老師打重了,因此即使已經挨到撐不住了,他都沒有生出一點要躲的心思。
人幾乎跪不住了,但屁股始終朝着竹鞭落下的方向——這是他虔誠的态度。
但他受得住,劉巍思卻受不住,在房裡聽了這麼久,哭了一臉的淚,終于心一橫,打開門沖了出來,見老師的竹鞭揚得高高的,腦子一片空白,飛身撲了上去,“啪”一聲炸響,他的側腰像是被刀子割了一道,疼得他慘叫出聲。
他這一撲,把老師和大師兄都吓着了。
他哭着起身,跪在老師跟前,抱住老師的腰:“老師不要打,不要打師兄……”
先反應過來的是易堂生,盡管虛弱無力,卻仍冷臉訓斥:“劉巍思,你在做什麼?還有沒有規矩了?!”
嚴先生緩過勁來,低頭摸摸劉巍思的頭,輕聲問:“打着哪裡了?”
劉巍思搖搖頭,眼眶紅紅的:“沒打着,老師别打師兄了,師兄知道錯了……”
“好,不打了,巍思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