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遂平想,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可紀慎沒有看見他的為難,隻是被他那一副受盡了委屈的啞巴模樣惹惱了,抓着戒尺站起身,一手按住他的腰,一手揮下戒尺,“啪啪啪”在他屁股上抽了好幾下。
莊遂平隻是咬緊了牙關。
“你自己心裡怎麼想的,你不知道是不是?”紀慎一句話問得滿是怒火,過了幾秒沒有得到回答,又繼續揚起戒尺對着他屁股抽,一陣“噼裡啪啦”聲過去,那兩團肉已是一片绯紅。
莊遂平疼得泛出了淚花。
“說話!”
這分明是一個很好的解釋機會,但是他仍然選擇了沉默。
他知道他還是抵着牆根站着,他的面前仍然是深不見底的懸崖,他一說話,就會掉下深淵,不說話,就是等着老師推他下去。
但是,會不會還有一種可能?
也許,他依然一點一點橫着挪動,動着動着,老師就會發現他無路可走,就會伸手拉他一把。
會不會?
紀慎始終黑着臉,等了好一會,還是沒聽到他的聲音,不由得怒火中燒,攥緊了戒尺,道:“那就打到你說為止。”
說到做到,戒尺“啪啪啪”地落在兩個肉團上,一下接一下,沒有片刻停歇。臀尖到臀腿那一片全打成了鮮豔的紅色,還在不斷加深,皮肉在戒尺的淩虐下漸漸腫起,猶如發面饅頭。莊遂平分明疼得厲害,卻始終咬着牙,不肯出一聲,隻有渾身發熱,額頭、手心等處都滲出了汗。
紀慎打過他很多次,厲聲呵斥的次數不少,氣得眼前發黑的也不止一回兩回,可沒有哪一次像今日,他使出了全身的勁,統統落在戒尺上,砸在眼前那兩團肉上,想打得他皮開肉綻,打得他跪地求饒,打得他口不擇言地說不是。
可是他什麼也沒有聽到。
除了戒尺着肉的“啪啪啪”聲。
打到最後,紀慎手臂酸軟,一戒尺抽下去,臀尖冒出了幾顆血珠。他喘出一口粗氣,道:“你真想退學是不是?”
莊遂平腿似乎麻了,膝蓋一彎,撞在辦公桌底下的櫃子門上,生疼。渾身都疼,心裡也疼。
“好,我給你半個月,半個月後你還想退學,我去幫你辦手續。”紀慎狠狠地将戒尺往桌上一砸,“起來,滾出去!”
半個月,莊遂平在心裡重複了一遍,想,他還可以沿着牆根挪半個月,雖然半個月後很有可能還是要跳下這個懸崖。
他撐着桌子緩緩站起,低垂腦袋忍痛穿上褲子,沉默着往門口走。
他甚至沒有告别。
看見莊遂平開門的瞬間,紀慎眉心狠狠一跳,仿佛他這一去,就再不會回來了。可正要開口,電話卻響了起來,他不得已,隻能看着莊遂平離開,氣悶地接起電話:“您好,哦,童院,我在,現在嗎?我就來。”
莊遂平從紀慎辦公室出來,沒有回到校對室。他走下樓,走出學院門口,走到校道上,呆呆地往教師宿舍區的方向去了。
屁股傷得不輕,每走一步對他來說都是折磨,可是他不知哪裡來的耐力,竟然一步步走到了嚴先生家裡。
他擡手敲門,等了一會兒,便看見門開了,劉巍思一咧嘴,趕緊讓他進來:“遂平,你怎麼來了?”
客廳有點亂,劉巍思還挺不好意思,趕緊收拾:“遂平,你自己坐會兒,我上午跟老師說我的文章,本來說晚點收拾的,但是老師剛剛被叫去開會了,剛走一會,你就來了。要是你來早一點,說不定老師就要出去買菜了,也省得去開會。”
莊遂平屁股疼,沒有坐,隻是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他。
劉巍思三下五除二把東西歸位,再看莊遂平,神色平靜,卻太過平靜了,宛若一潭死水。
“遂平,你怎麼了?”
莊遂平嘴角一牽,笑得吃力:“巍思,我想,在你們這裡住半個月,半個月就好。”
劉巍思想,遂平是和閱冬吵架了嗎?還是發生别的事了?
“遂平,你想在這裡住多久都可以,但你要告訴我,出什麼事了?”
莊遂平搖搖頭:“沒事,半個月以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