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幹什麼?”紀慎看看他們,又看看那一地淩亂的東西。
盛超笑了笑,道:“師兄說要退學。”語氣平常,就像說早餐吃了倆包子一樣。
紀慎目光一黯,緩緩看向莊遂平,平日本就木讷的學生此刻垂着頭,耷拉着肩膀,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比意外更多的,是憤怒。紀慎冷聲問:“是嗎?莊遂平。”
莊遂平好像退到了一條絕路上,後背抵着堅實的牆壁,想往前一步,卻發現前方突然變成了懸崖,他進退不能,隻能小心翼翼地橫向移動,期望他看不見的地方會有一條新路。
絕望地,又不甘地。
莊遂平将手裡的紙團攥到最小,低聲回答:“沒有。”
“那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不是我,”莊遂平舔舔嘴唇,又補充道,“不是我們。”
他很怕老師以為自己把責任都推卸給盛超,所以還要順便幫盛超澄清。
紀慎兩手抱在胸前:“我是問,你不想退學,那盛超怎麼說你想退學?”
神經末梢好像被電了一下,莊遂平發現自己又說錯了話。他直接說沒有,豈不是說盛超撒謊?可是盛超是老師最喜歡的學生,怎麼會撒謊呢?
撒謊的隻能是他。
可是,這就是逼着他自己邁出步子,從懸崖上跳下去啊!
他已經,沒有路可以走了。
這時,盛超說出了自己的推測:“老師,師兄也許是有别的訴求。”
紀慎沒有移開目光,但顯然把話聽進去了,點了點頭:“好,有什麼訴求,可以告訴我。”
莊遂平苦笑一下,沒有說話,他不能再說沒有,也不能說有。
惹怒老師和違背本心兩件事,他都不願意做,到最後,隻剩下閉嘴這一個選項。
“看來是在這裡不好意思說,那跟我來吧。”紀慎撂下一句話,擡腳走了。
莊遂平看着老師的背影,失魂地眨了眨眼。
經過上個學期,盛超已經完全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轉了一圈手裡的筆,笑道:“其實,如果一直這樣的話,退學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老師和師兄都不用這麼辛苦。”
莊遂平轉過頭去,隻看見盛超輕蔑的笑。
進老師辦公室前,莊遂平把手裡的紙團塞進了上衣口袋裡,雖然這樣做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關上門的瞬間,“咔哒”聲傳進耳朵裡,讓他忽然預感到,這将是他最後一次鎖上老師辦公室的門,以後再不會在這裡挨打了。
可是他沒有感到輕松,預想中退學以後一身輕的松快感并未出現,隻覺得全身上下都灌了鉛,讓他沉沉地往地下墜去。
他已經想不起來在這個辦公室挨過多少次打,卻能想起來有那麼幾次,老師一邊打一邊告訴他很多事情,也能想起來師兄說過老師喜歡他,還能想起,他極少數時候在這個地方産生的一絲絲歸屬感。
那是在家裡也沒有的。
但現在,他就要失去這一切了。
莊遂平不等紀慎發話,徑自走到紀慎身旁,沉默着褪下褲子,兩手撐在桌子上,擺出了挨打的姿勢。
就像是,在走退學流程。
可紀慎沒有動手,隻是皺起眉頭,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莊遂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意思,隻是覺得,到了這裡,就該這麼做。
“你是不是覺得,無論什麼事都是挨頓打可以解決的?”
好像是吧,反正過去的事,也都是這樣過去的。
“退學的事,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