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苗苗小朋友留在爺爺家吃晚飯了。爺爺奶奶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給孩子夾菜,把小碗堆得高高的,一粒米都看不見,全是肉。
“苗苗吃,多吃點,”奶奶不等苗苗吃完又給夾上,碗裡盛不下了就拿個小碟放在旁邊,“這小胳膊瘦的呀,奶奶心疼。”
莊禾風沒多大胃口,一想到等會要回家就害怕得拿不穩筷子,好容易才咽下一塊粉蒸肉,眼瞅着就要掉金豆豆了。紀慎眼神示意,無聲地催促他快吃。莊禾風扁着嘴,夾起了一根豆芽,突然“叮鈴鈴”的電話聲響起,那根豆芽一抖,落在桌面上了。
紀慎無奈地搖搖頭,起身去接電話。奶奶夾走那根豆芽,安慰道:“沒事沒事,奶奶給你夾。”
碗裡又多了一筷子豆芽,莊禾風卻沒注意,隻盯着爺爺看,看爺爺拿起了電話,下一秒,不祥的預感就成了真。
“遂平啊,什麼事?”紀慎一歪頭,對上了孩子的目光,“苗苗還沒回家?放學了嗎?會不會放學晚了?你别急啊,我去找,肯定找得回來……”
奶奶自然也聽到了,手指往小孩腦袋上一攆:“讓你爸操心了吧?看回去不打你屁股!”
似乎是想到了挨打的凄涼景象,莊禾風鼻子一酸,兩行淚直直淌了下來。
“别哭了,趕緊吃,吃了送你回去。”才哭一會,爺爺就挂了電話回來了。
莊禾風不應聲,埋頭“哐哐”吃。
回家的路上,莊禾風一直牽着爺爺的手,不說話也不哭,隻是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爸爸要怎麼教訓他。爺爺家和他們家就隔幾棟樓,他平時一個百米沖刺就到了,經常在家裡吃了飯又跑到爺爺家裡,叫爺爺給他買糖葫蘆冰棍和酸奶。可今天,他隻希望這段路能長一些,再長一些,最好他回到家爸爸已經睡了。
可偏偏,今天回來得格外快,比他自己百米沖刺還要快,到了樓底下,屁股兩團肉已經開始一跳一跳的了,腿軟得連樓梯都上不去。
“爺爺……”
“怎麼了?”
“我害怕……”濃濃的哭腔,聽了就叫人心疼。紀慎歎聲氣,彎腰把孩子抱起來,一步步上樓去了:“苗苗不哭,不怕不怕,爺爺不讓爸爸打你。”
“可是爸爸肯定會打我,我不想回家……”
紀慎一邊哄着小孩一邊在心裡把莊遂平罵了個狗血淋頭,怎麼能老是打孩子呢?看把孩子吓得!
但是他這樣罵莊遂平的時候大約不會想到自己曾經是如何逼迫學生到甯可退學的。
莊禾風在爺爺懷裡給自己的屁股死亡倒計時,眼看着自己家的大門近在眼前,他自欺欺人地埋頭進爺爺懷裡,死死抱住了爺爺。
紀慎無奈地把孩子往上托了托,擡手敲門。不過一會,門就打開了,莊遂平一臉平靜:“老師。”
紀慎方才在電話裡說了點無傷大雅的假話,此刻卻有些心虛,沒有說話,徑直抱着孩子進了屋。
莊遂平臉上沒有一點着急,如平時一般關上門,給老師倒了水:“辛苦老師帶苗苗回來。”
莊禾風還纏在爺爺身上,根本不肯下來。紀慎也沒辦法,掩飾道:“剛剛你挂了電話,苗苗就上我那兒去了,我就讓他吃了飯再回來。”
莊遂平笑笑,坐下,很放松的樣子:“苗苗,吃飽了嗎?”
紀慎趕緊拍了拍小孩,讓他說話。莊禾風抖了兩抖,弱弱出聲:“飽、飽了。”
也許是爸爸的壓迫感太強,莊禾風縱然想躲,卻沒那個膽子,慢慢地從爺爺懷裡探出頭來,不出意外地對上了爸爸銳利的目光。
“現在要做什麼,不用我教你吧。”
紀慎的衣擺明顯被拽了一下,不是苗苗故意的,是被吓得。
“遂平,你别這麼吓他。”
莊遂平低頭,自嘲地笑了下,再擡頭,卻隻是淡淡的:“老師以前不是這樣教我的。”
紀慎差點沒被他噎死。
沒辦法了,紀慎輕輕地拍了拍小孩,讓他該幹什麼就幹什麼。莊禾風早就知道爺爺的不可依靠,也并未失望,隻是哆哆嗦嗦地從爺爺身上下來,慢吞吞往房間去了。
“遂平,他很怕挨打。”
“作弊、不按時回家、試圖逃罰,老師覺得哪一項不該打?”
紀慎歎息:“作弊的事我打過他了,你就……要不是你的要求那麼高,他怎麼會想着作弊?”
“老師,這不是作弊的理由。”
其實莊遂平有點固執,但是紀慎又知道,這裡頭少不了自己的影響。當初那個毛頭小子孤注一擲來到這裡的時候,他并不是一個好老師,過分的嚴厲和苛責多少扭曲了他的心理,也影響了他現在對苗苗的教育方式。
“遂平,他還小,别打那麼重,他會恨你的。”
話音剛落,紀慎就看見苗苗手裡捧着把烏黑的戒尺站在房間門口,過了會才擡腳走來。莊禾風小時候的竹闆子上了小學之後就報廢了,換了現在這柄戒尺,戒尺是木質的,比竹闆子厚實沉重,常常第一尺下去,就能疼得他“哇”一聲哭出來。
“爸爸。”莊禾風走到爸爸身旁,怯怯地将戒尺遞出去一點。莊遂平面無表情地接了。
莊禾風手上一輕,抿着唇,走到沙發扶手邊上,邊流眼淚邊扯了褲子,身體往下一趴,擺出了挨打的姿勢。
白皙的屁股高高地撅在沙發扶手上。
爺爺那幾下真是拍灰,現在已經一點痕迹都沒有了。莊遂平拿着戒尺起身走來,站在小孩身側。
莊禾風餘光可以看見爸爸的腳,甚至可以想象出爸爸站立的姿勢,戒尺高舉的動作,還有戒尺破風的聲音,“啪”地抽在屁股上的炸響和劇痛……還沒開始打,莊禾風就哭出了聲。
但是爸爸沒有一點心疼,如他所想象的一般,高高舉起戒尺,對準臀尖,七八分力抽了下去。莊禾風驚懼之中遭了這一清脆的疼痛,“啊”地哭叫起來:“爸爸我知道錯了!”
戒尺一下接一下責打在他幹淨白嫩的屁股上,莊禾風不敢動,隻是哭:“嗚嗚嗚啊爸爸我知道錯了!爸爸我再也不敢了!爸爸!”
不過哭叫幾聲的工夫,屁股上已是一片鮮紅,從臀尖蔓延至臀腿,沒有一處放過。戒尺結結實實地落下,每一下都掀起一陣火辣辣的劇痛,如同熱油潑皮,千針穿刺。莊禾風不過八九歲,哪裡挨得住這樣的責打?知道叫爸爸沒用,轉而哭喊起了爺爺:“爺爺救我!爺爺救救苗苗!啊!!好痛!啊我的屁股!爺爺!嗚嗚嗚……救命爺爺!”
紀慎看不下去,心虛地扭開了頭,倒是莊遂平仍舊冷着臉,如同一台無情的施罰機器,幾乎每兩秒就落下一尺,重重責打在小孩早已通紅泛紫的屁股上。
要是認真數,怎麼的也打過了三十下,莊禾風哭得一臉淚,連聲音都有點啞了,可戒尺還沒有停下的意思,甚至沒有放一點水,還是那樣“啪啪啪”的,将兩團肉打得更加高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