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陽按着他的肩膀,将他轉向自己,堅定道:“不是的,閱冬,你還是學校的研究生,你的學業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我們隻是受傷了而已,等你寫完論文,照樣可以畢業,你畢了業,還可以讀博,做研究,就像我們以前設想的一樣。”
柏閱冬慢慢擡起頭,無神地看着師父:“不一樣了。”
“一樣的,閱冬,”秦昭陽急切地蹲下來,仰起頭看着他,像在祈求,“雖然師父可能沒辦法去評博導了,但是你相信師父,師父不會讓你就這樣結束的!我去給你找老師,讓别的老師挂個名,你就在家裡,你喜歡什麼,想研究什麼,師父都陪着你!”
“誰會,收一個瞎子,讀博士呢?”
“我們閱冬才不是瞎子,我們閱冬是、是最聰明的學生,”秦昭陽說着,不自覺帶上了哭腔,“你記不記得你在詞學論壇上讀論文?那麼大的場面,隻有你一個研究生,你……别人都在看你,都在羨慕你,你記不記得?”
記得又如何?往事如煙般飄散。
“閱冬,你聽師父說,會找到老師的,師父去找紀老師,紀老師最喜歡你了,他可以帶博士,他一定願意帶你的。咱們也不用出門,就讓紀老師挂個名,師父給你改論文,要找紀老師的時候師父幫你找,你不想做的事師父都幫你做,師父養你一輩子,隻要你别、别……”
别再說你想死。
秦昭陽抹了一把即将掉出的眼淚,又擠出一個笑,問:“這樣好不好?”
柏閱冬直直地看着他,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過了好久,才緩緩伸出手,碰了碰師父的鬓角,啞聲道:“師父,有白頭發了。”
秦昭陽還是笑,不在意道:“這麼大年紀了,誰沒有白頭發?”
柏閱冬搖搖頭:“不是的,我知道,是因為我,是因為我。”他說着,不由得抓住了師父的大手,緩緩攤開掌心,中間有一道凸起的傷疤,橫亘整個手掌。
那是為了攔住他刺向自己眼睛的剪子。
“沒事的,都過去了,都會好起來的。”秦昭陽站起來,問,“你要不要出來坐坐?沒有人在家,師父給你洗水果吃。”
秦昭陽每天都這麼問,你要不要出來吃飯?要不要出來活動一下?要不要出來透透氣?其實每次柏閱冬都說不要,但他沒有少問一次。
但是今天柏閱冬的反應卻出乎意料,他很輕很輕地點了點頭,然後起身,慢慢走了出去。
秦昭陽看着他單薄的身影,竟是怔住了。
不知是整日呆坐着很無聊,還是柏閱冬真的要轉性了,他竟然開始翻起自己整理的晏幾道詞,一字一句,看得很慢。
秦昭陽總是陪着他,靜靜地看着他。
過了幾日,秦昭陽去了一趟學院,他的辦公室裡有些書是柏閱冬用得上的,他去搬回來。
搬書回去的路上經過紀慎的辦公室。紀慎開着門,見他經過,喊了他一聲。秦昭陽腳步一頓,進去打了個招呼。
“今天怎麼過來了?”
秦昭陽想想,把手裡的書放在他桌上,坐了下來,道:“來給閱冬找幾本書。”
紀慎一聽,立刻來了興趣:“他要看書了?”
秦昭陽垂眸思量着,再擡頭時,臉上帶了笑意:“嗯,他在寫畢業論文,畢竟還是研究生,寫完論文就能畢業,再走下一步也好安排些。”
“他怎麼想?”
“還能怎麼想?他這麼适合做學術的苗子,當然是想讀博。隻是……”
紀慎想,隻是瞎了一隻眼。
可沒想到,秦昭陽的話轉了個彎:“隻是,我還沒評上博導,沒法帶他。”
“昭陽,其實現在也還來得及,你把你的研究做完,出成果,上課,最多讓他等一年……”
“紀老師,沒有這麼容易,如果要評博導,我這幾年都得正常帶研究生,我現在,做不到。”
紀慎歎了聲氣,确實如此,柏閱冬還離不了人,秦昭陽根本沒法帶其他學生。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給他找老師,挂在别的老師名下,我來指導。”
紀慎點了點頭,似是認同他的想法,可是再看到秦昭陽滿懷期待的眼神,他就猛然想到了秦昭陽的下一句話。
“紀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