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着一顆麥穗的戒尺就放在床頭桌上,如果細看,就會發現原本柔順的流蘇已經毛躁不堪,可氣急之下的紀慎哪裡注意得到?見有個打人的物件,一手抓起來,便對着莊遂平側着的屁股抽了下去!
莊遂平本就驚懼不安,挨了這一下,整個人痛苦地蜷成一團,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别在這兒給我裝!起來!看看你寫的都是什麼狗屁?!”紀慎喝罵着,還要再打,卻眼尖地抓住了他額上豆大的幾顆汗珠。
“莊遂平?”
“嗯……疼……”莊遂平呢喃着,拖着細細的哭腔,簡直像隻被主人抛棄的流浪貓。
紀慎放下戒尺,扶着他的肩膀:“醒醒!你哪裡疼?”
“屁、屁股,屁股疼……”莊遂平分不清夢境和現實,愈發掙紮起來,“不要打……不要打……”
“沒有打!才打了一下,怎麼會疼?”
莊遂平呼吸急促,被紀慎硬生生扭過來的臉龐上淨是汗珠,嘴唇沒有一點血色,卻還在喃喃道:“疼……好疼……”
紀慎真恨不得一個耳光抽醒他,可又不敢下手,猶豫片刻,還是把妻子叫了進來。
幸虧是周末,妻子不上班,否則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女人見了床上那孩子的模樣,淡淡道:“你先出去吧。”
紀慎巴不得不管,扭頭就走。
女人走到床邊,拿一塊幹淨手帕擦了他臉上的汗,輕輕喚道:“遂平,醒醒。”
莊遂平“唔”了一聲,側着身,雙膝頂着肚子,兩手握成拳抵在胸口處,痛苦地吐出幾個斷斷續續的字:“我疼……求求……不要……”
女人心疼地拍着他的背:“沒事,沒事了,不打你。”
莊遂平短暫地平息了一會,幾秒後,他緊閉的眼角滲出一滴淚,嘴巴輕輕翕動,含糊地喚了一聲。
“……老師。”
紀慎等不到莊遂平和妻子從房間出來,幹脆去辦公室寫論文。放了暑假,學院安靜許多,隻有零星幾個辦公室裡有人,小聲地讨論着工作。紀慎打開門,進去坐下,抽出自己之前寫了一半的論文,可憋了好久也隻寫了半句話,一點思路都沒有。
滿腦子都是莊遂平寫出的那些狗屁不通的句子。
怎麼會寫成那樣啊?紀慎靠在椅背上,輕輕閉上眼,擡手揉着皺成一團的眉心。
可一聲熟悉的“紀老師”忽然傳了進來。
紀慎睜開眼,看見門口的學生,還沒揉平的眉心蹙得更深了。
“你來做什麼?”
劉巍思站在門口,悶悶道:“不想在家呆着,就出來走一下,我也沒想到您會在這裡。”
紀慎真怕他又要說什麼讀博的事,隻想趕緊讓他走,可這死小孩居然不請自入,輕車熟路地在辦公桌前坐下了。
就坐下了?我請你了嗎?
可是劉巍思看上去心情也很差的樣子,他還有點不忍心趕人。
俗話說怕什麼來什麼,紀慎戰戰兢兢間,果真聽見他說:“紀老師,您真的不考慮收我讀博士嗎?”
紀慎活幾十年了,頭一次知道無言以對是什麼感覺:“你、你、你怎麼回事啊?”
“我老師走了呀!出國了嘛!”
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紀慎也懵懵的,聽劉巍思解釋完,恍然大悟,原來這小崽子是沒老師了才想到他,可随即又被他氣笑了:“你老師出個國,可沒說辭職啊!他肯定還會回來的啊!”
“您怎麼知道他沒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