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沒什麼菜,嚴先生敲了兩個雞蛋,下了兩碗挂面,不過十來分鐘,就端着面出來了。走到門口看見癱坐在門邊失魂落魄的小孩,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将碗放在小孩的位置上。
隻是劉巍思一門心思想着怎麼不讓老師生氣,也沒注意到老師走了兩趟,餘光撇見老師拉開餐桌旁的椅子坐下時,甚至不敢說話。
桌上兩碗面冒着熱騰騰的白氣,嚴先生默默歎氣,筷子在碗裡頭攪了又攪,到底是夾起面條,“呼呼”吹涼一點,緩緩入口。
面條軟爛,嚴先生吃得也快,不到十分鐘,碗裡就隻剩下了面湯。隻會惹人生氣的小兔崽子還跪着,嚴先生氣得咬牙,忍着怒火道:“吃完了收拾!”說罷便起身回房去了。
劉巍思一驚,不可思議地擡頭:老師還給他做了吃的嗎?艱難地起身,看着那碗滿滿的面和上頭攤着的荷包蛋,眼眶一點一點濕了。
劉巍思扶着餐桌邊緣挪過去坐下,面條已經不燙了,夾起來就能入口。嚴先生做飯比較清淡,有點像南方人的口味,劉巍思以前是吃不慣的,可是這麼多年也慢慢習慣了。
吃了兩口面,還沒完全吞下去,眼淚就掉下來了。劉巍思不知怎麼的,憋了一天的淚水突然就憋不住了,“哇”一聲哭了出來,抱着個碗放聲嚎啕,鹹腥的眼淚全掉了面湯裡。
嚴先生站在卧室門口,看着小孩大哭的身影,眸光暗暗。
第二天一早,嚴先生剛從卧室出來就被吓了一跳,那死小孩正兩手捧着教鞭跪在過道上,手舉得高高的,見老師出來,忙道:“老師,我知道錯了,老師打我吧。”
嚴先生隻瞟了他一眼,看他左臉沒有異常,仍舊淡淡的,沒有回應,徑直往餐廳去了。
餐桌上放着劉巍思一早起來做的早餐,一碗小米粥,兩個蒸好的素包子,就連勺子筷子都準備好了,就差起身來幫老師拉椅子,把早餐一口一口喂到老師嘴裡了。
“我算好了時間的,粥和包子應該還是溫的。”劉巍思解釋道。
嚴先生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現在有這樣的心思,不接電話的時候又在想什麼?
嚴先生拉開椅子坐下,舀了一口粥送進嘴裡,果真如他所言,還是溫的。到底是養在身邊十幾年的孩子,連早飯都做得合他口味,嚴先生一口接一口,喝了半碗粥,突然就發現那小孩在動!
劉巍思是靠膝蓋挪動的,一點一點往老師身邊去,跟做賊似的。老師目光一射來,他便立刻定住了,一副乖得不得了的樣子。
嚴先生瞪了他一眼,繼續喝粥了。劉巍思也照舊,繼續往老師身邊挪。
膝行還是很疼的,尤其是手上還高高地捧着竹鞭,好不容易挪到老師身旁,劉巍思小聲道:“老師打我吧,别不理我。”
嚴先生拿起筷子,夾了一個包子,吃了兩口,覺得一般,又放下了。
“老師,我不是、不是故意不接電話的,我、我、我是……”
好吧,我就是故意的。
嚴先生又接着喝粥,一勺又一勺,直到碗底幹幹淨淨。
“老師,您别這樣,我害怕。”
嚴先生放下碗勺,起身往書房去了。
劉巍思差點就要起身追,卻還是忍住了。
此後每天都是這樣,劉巍思日日跪着求罰,嚴先生卻一如既往地冷淡。有一回嚴先生從書房出來,正看見牆角的小孩堅持不住,手臂一彎把竹鞭摔在了地上。小孩原本正揉着手臂,委屈得不得了,一看到他,通紅的眼睛裡立刻添了一抹恐懼,忙咬牙把竹鞭捧了起來。
“你鬧夠沒有?”
劉巍思請罰的熱情已經褪去,萎靡不振:“我知道錯了。”
“你第一次不接電話的時候就應該知道自己錯了,我給了你二十六次機會。”
“是,是我的錯。”
好巧不巧,今日易堂生正好來看老師,進門來看見這陣仗,還沒跟老師打招呼就對着劉巍思劈頭蓋臉地罵:“你又做什麼不得消停的事惹老師生氣了?!”
嚴先生還是淡淡的,不似從前一見大弟子生氣就要攔着,反而道:“正好,我也打不動他了,堂生你替我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