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Leo在你那兒嗎?”
快淩晨,茉莉在Amorita七樓盡頭的監控室,窗戶開着,正在往裡飄雨,這是今年夏天薄荷島的第三場雨,夜裡風吹過已能感到微涼。
她點了今天第一根煙。
棕色的卡比龍,口腔整個含住煙嘴,濃郁的雪茄味,煙絲燃燒充分後能嘗到一股焦香。
“在。”
“在你那我就放心了,他家裡人找瘋了都。”
“……”
茉莉低頭看着監控裡那個蜷在酒店外牆邊的男人,雨打濕了他的全身,他把頭埋在自己的膝蓋裡,陣陣顫抖,比流浪漢還要狼狽。
“媽,你确定,在我這裡,你放心?”
“你是好孩子,我當然放心了。”
李女士說。
“媽——你别開玩笑了,他手機裡都有定位,他家人能不知道他在哪嗎?趕緊找人來把他弄走,不然他可能真的要把自己折騰死了。”
茉莉把打火機按開按關。
“都快一天了,還沒派個專機來接他?沒湊夠燃油費趕緊把六個一的車牌号賣一賣,把人放我這兒算怎麼回事?我是收容所嗎?”
“那說明不止我,我們都很放心你呀。”
“……行。”
茉莉扯了扯嘴角,吐了口煙,“薄荷島晚上要下暴雨了,他估計已經發燒了,就淋吧,淋一晚上,就憑他這體質,明天剛好來給他收屍。”
她頓了頓,再次強調:“我是、絕對、不會、管他的。”
李女士問:“他現在還聽得見嗎?”
茉莉輕皺了下眉,“什麼聽不聽得見?”
“他本來要做個手術,你知道的,他異瞳症,之前有次出門,過馬路的時候沒聽見車喇叭,還好當時派了人跟着他,沒出什麼大事。”
茉莉沉默了片刻,“他眼睛的問題開始影響聽力了?”
“嗯。”
“他自己知道嗎?”
“還不知道。”
“怎麼不早做手術?人都跑幾千裡遠了,一點不着急啊?”
“開顱手術,風險很大,做了很可能有生命危險。而且如果不太成功的話,就算做手術了還是會聾。”
一室靜默。
茉莉把煙按滅,發覺自己指尖有點顫。
電話那頭問:“你覺得Leo如果知道的話,他怎麼選?會賭嗎?”
會。
她太了解了,衛燎即使是最開始那麼呆蠢的樣子,骨子裡依舊是個很驕傲的人。
他不可能會接受自己聾掉,他會去做手術。哪怕有生命危險,哪怕即使做了也不一定成功。
“……不要告訴他。”茉莉低聲說。
“說不定你可以勸勸他。”
“我不要。”
“如果你有機會勸他——”
“我不要!”茉莉提高音量:“我怎麼能确保勸成功?他如果知道了,去做手術死了,要我平白受譴責嗎?!”
“媽媽,不要告訴我什麼擅自決定别人的命運也是一種自私。”
“如果你要說我自私,那我就是要自私。”
“他沒得選。”
她前幾分鐘還言之鑿鑿,說絕對不會管他。其實茉莉心裡清楚這不是道德問題,她不會被所謂的道德驅使,隻是“這個世界上永遠沒有衛燎的存在”,和“她身邊沒有衛燎的存在”這兩者的區别太大,她沒辦法一概而論。
“嗯——那我真的放心了,乖寶。”
“你……”茉莉想說什麼,最後沒說,隻是深吸一口氣,挂斷電話。
她盯着煙灰缸裡被碾滅的那節煙嘴,想起他們剛同居不久的時候。
衛燎是聞不了煙味的,而且他其實不太贊同她抽煙,茉莉開始隻覺得沒人能管她,但衛燎也不算管她,不真的阻止,隻是每次看到了就自己憋着悶悶不樂的。後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每次茉莉想抽煙,都在窗戶旁邊,一邊散味兒一邊抽。
有次她被撞見,衛燎從背後抱住她,“你又背着我幹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