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不知道該說什麼。
衛燎問:“我晚上要是做噩夢了,你抱着我睡覺吧,好不好?”
“不會的。”
“會的。”
“沒那麼嚴重,不至于。”
“真的會的。”
他好像又不怕做噩夢,反而很期待了。
晚上衛燎沒有做噩夢,他吃了消炎藥,睡得很沉,連茉莉什麼時候離開房間都不知道。
靳執十點四十五的時候,終于被赦免了一樣,收到來自茉莉的一條很簡短的訊息,“幫我拼積木。”
附上一張圖片,是她今天逛街看到的新款樂高,應該是剛拍的,積木盒子下面是泳池邊六角亭的桌子。
梁逐給她買了不止一款,她選了個最難拼的。
靳執連字都沒來得及打,他從床上彈起來,急急整理了自己的臉,刷牙,喝了兩口水,讓自己的嘴唇看起來不那麼幹燥。
大約兩三分鐘之後,他沒坐電梯,直接跑下樓。
茉莉懶懶地靠在亭子欄杆邊緣,就穿着一件吊帶睡裙,說是要他幫忙拼積木,但自己沒有動手的意思,積木盒子還是放在原位,開都沒打開。
她在吸煙。
亭子裡淡黃色的光像很稀薄的日照。她面龐周圍的空氣裡煙霧渺渺,有極細的、浮動的顆粒,類似魚缸裡漂浮的微生物。
茉莉用煙頭指了一下桌子上,看向他說:“這個很複雜。”
靳執也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晚叫自己出來拼積木,他點點頭,很規矩地,學生一樣的坐姿,坐到她旁邊,維持了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餘光隻能看見她夾着煙的手。
她也不講話,也不試圖指導他,就讓他對着說明書自己弄。
靳執在沉默中努力提高自己的速度。他不想連她交付的這個簡單的任務也完成不了。
茉莉盯着他的側臉。
突然說:“不用着急。”
靳執側過頭,又露出了那種迷茫的表情。
茉莉很輕微地勾了下嘴角,“這個能拼很久。”
“你不是想要我的時間嗎?現在給你的很足夠。”
靳執的心髒裡有半杯糖水在晃蕩,他不知所措,隻是在她的問句裡整個化掉了,盡管她這樣太像憐憫。
他唇瓣抖了抖,“……謝謝。”
茉莉的笑容好像更明顯了一點。
靳執臉開始發熱。
他腦子混沌的,隻看見她朝自己伸出手。
那小半截煙灰搖搖欲墜。
幾乎沒有思考,靳執立刻條件反射地去接。
茉莉的食指敲落。
他掌心一陣灼痛,鈍鈍的,悶悶的,綿長不盡的。
灰燼散掉。
茉莉怔住,這裡沒有煙灰缸,她本來是要把灰磕在那張說明紙上,結果靳執竟然用掌心來接。
“疼嗎?”
她很迅速地拽過他的手腕,把煙灰掃掉。
疼。
但靳執感受到她此時流露出的,絕對真實的關切,他突然覺得自己生命裡所有的陰雨驟然停歇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睛紅了。
“沒事,沒有煙灰缸,用我就好了。”
茉莉又皺起眉心。
看到那條瘸腿流浪狗的神情。
她沒說話。
靳執等了一會兒,近乎祈求,細小的哭腔:“……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