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喝那個。”
衛燎往前探了一下身子,指了指那道莴苣三鮮湯,擋住了茉莉看向靳執的目光。
他今晚很漂亮,噴了香水,前調是荔枝玫瑰,混着些微木質香,現在聞起來隻留下了後調那種奶感的白麝香。
穿了茉莉選的那件襯衫,絲綢的光澤感白潤又柔和,讓衛燎整個人看起來像一顆華美的珠玉。
“肩膀痛,我盛不了。”
他小聲說。
茉莉收回自己放在靳執身上的注意力,她也懶得和衛燎争,他傷在左肩怎麼就右手也動不了,給衛燎舀了兩勺湯。
靳執無知無覺,他不想坐在這個位置,甯願坐在對面,那樣還能偷看兩眼茉莉,在這裡他的餘光隻有衛燎的袖扣,紮眼的玫瑰金。
他的手腕細白,從茉莉手裡接過來自己的碗,過程中那顆袖扣也晃晃蕩蕩的,越晃,靳執心裡就越抽痛。
這種痛不是覺得“你衛燎到底憑什麼”,而是他發現自己想要變成衛燎。
他讨厭他,很讨厭。可是他還是想變成他。
靳執想要變成茉莉喜歡的形狀,如果可以直接把自己像捏糖人一樣捏好,然後送給她的話,他可以抽筋剝骨。
“這個好吃。”
衛燎腮幫鼓着,和茉莉說。
“嗯。”
靳執聽見她很溫柔的聲音:“吃完再給你盛。”
“不要了,晚飯吃太多會長胖。”
“青菜有什麼長胖的。”
“吃的量太多的話,什麼都會長胖的呀,你根本不懂。”
衛燎有點甜蜜地埋怨。
其實茉莉從來沒有說過她喜歡清瘦的身材,她更關心他會不會過敏,或者會不會沒吃飽。隻有衛燎自己會關心熱量,但他故意說她不懂,隻是想用來炫耀。
他和當初在超市那個被其他男的嘲諷的衛燎心态不太一樣了,唇紅齒白不是娘炮,看起來精緻也不是,會自覺管理身材更不是。如果必須要選擇一個結構框架去融入,他選那個更靠近茉莉的。
被自己的心規訓,比任何東西都讓他心甘情願。
靳執把手裡的筷子攥得略微發抖。
咯吱、咯吱、咯吱。
有隻無形的老鼠在齧咬他的掌心,留下血淋淋的嫉妒心的齒痕。
他看着自己面前空空的碗,忽然想起之前某天,茉莉像小動物一樣,似乎是完全靠原始本能,迫近他,呼吸噴在他的脖頸,瞳孔裡新亮的光,有一絲像發現了新大陸的驚喜,很輕、很真切地說:“你聞起來像愛。”
很久遠嗎?不是的。
那天的她像找到了寶藏,而他以為自己被看見。
靳執逼迫自己掐斷思緒,他努力地維持自己平靜的面目,勉強開始進食。
在他即将把筷子伸向那盤鳕魚時,衛燎用手按住了餐桌轉盤,靳執沒夠到,他僵了一下,把手收了回來。
下一次,依舊如此。
“……”
靳執不再嘗試。
他吃不下東西,整個晚餐都像表演。
走的時候,他落在最後,幾乎帶着罪惡感,貪婪地盯着茉莉的背影。她有次很不經意的回頭,似乎隻是被一隻瘸腿的流浪狗吸引,視線相撞的時候,她愣了愣,随即很輕地皺起眉心。
靳執不确定。不确定她到底是因為那隻流浪狗,還是因為他。
到底是可憐流浪的那個,還是煩躁他的沒有自知之明。
靳執想到後面那種可能,心髒就立馬酸澀地蜷起來,他快速眨了眨眼,垂下頭,假裝自己沒有偷看她。
“怎麼了?”衛燎和她并肩走,注意到她轉頭的動作。
茉莉腦海中又閃過靳執的眼睛。
他看她的眼神,和那隻流浪狗看她的眼神别無二緻,那兩點微不足道的,但依舊在黑暗裡很閃亮的眸光。
“……沒什麼。”
她搖搖頭,“那狗不知道怎麼是瘸的。”
茉莉自己在心裡回答,也許是因為她之前話說太重了。
衛燎真情實感地輕聲說:“好可憐,肯定是有壞人故意的。”
他說完,自己還是很難接受這個世界上有這麼血糊狼藉的人性,“怎麼會這樣呢?它以後很難活了,真的有人能這麼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