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謙虛。我是老了,不是輸得起。你爺爺好眼光啊!當初為了推你上位,他憑一己之力排除衆議,可沒少花心思少生氣。好好幹,争取将雲影鶴壁發揚光大,别辜負了你爺爺的心血和希望!”
“前輩教誨,羽輝銘記于心。羽輝一定踏實前進,不忘初心。”
兩人各自入座,心情都頗為愉快。石中堂愉快,是他終于要卸下重任,像端木雲端那樣一身輕松了。這些年,他如履薄冰,步步為營,隻為讓無影門跻身強者一列,為門下弟子謀個有酒有肉有錢花,有家有室有底氣。世人常拿他與端木雲端和柳清揚作比,說他仁義與豁達不及端木雲端,俠氣和豪邁又不如柳清揚。他們哪裡知道,不是他不想俠義不想豪爽,實在是他沒那個資本。無影門的家底薄,養的人口卻不比雲影鶴壁和名劍山莊少,他若不精打細算,日子該怎麼過?他的奔波勞碌,幾人能體諒?連他最得意的弟子叛出師門這種剜心的恨事,他都無人可說……他喝了口茶,仔細咂摸那淡淡的苦味,笑了:以後,我也可以随心随意做點喜歡的事了。不如脫了這身皮,去那疾苦之地走一走,管一管人間的不平事吧!
端木羽輝愉快的原因就簡單多了:一半是因為實現了與端木雲端的約定,一半是因為下一場有可能與柳宸鋒交手。
兩場比鬥下來,天色就不早了。空谷大師宣布散場,明日午時再比。
一陣吵嚷後,人群一窩蜂地散了開去。轉眼間,比賽場前空無一人,像秋風掃落葉那樣幹淨。夜月燦也跟着百花門的人一道走了,莫待落在人群的最後面,東看西瞧觀賞沿途的風景。
宋瀾微和任一帆撇開随從來到莫待面前,開口前兩人先一起行了禮。宋瀾微那一禮更是深深到底:“莫公子,咱……咱們又見面了。瀾微謝……謝公子知遇之恩!瀾微必當竭盡全力,幫扶百姓,不負公子的一番……苦心!”他磕巴的次數少了,從前眼中的晦暗怯懦之色也消失得無影無蹤,變得明亮而堅定,像換了雙眼睛似的。
“宋堂主多禮了。是你自己才能卓著,能挑大梁,并非我的功勞。”見任一帆站在宋瀾微身後,一身護衛的打扮,莫待笑了,“任公子從谏如流,知人善用,還願意放下身段為宋堂主保駕護航。好胸襟!”
“我讓位給他,衆人不服,上蹿下跳鬧事的不少。他一個人一雙眼總有忙不過來的時候,需要有個信得過的人在身邊幫襯。我雖才淺,好在武功尚可,略盡綿力也是應當應分的。”
“你能這麼想,實在是難得。一百零八寨有希望了。”
“說起來,還得感謝公子。如果沒有遇見公子,恐怕任某到現在還過着混吃等死的糊塗日子。”說完,任一帆又對顧長風抱拳道,“一帆這輩子做過很多後悔事,唯獨劫持顧兄這件事我不後悔。顧兄,當日多有得罪,改天小弟到鳳來客棧設宴,向你賠罪。”
“不打不相識。些許小事任兄不必放在心上。”顧長風笑道,“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二位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說,鳳來客棧的門永遠向你們敞開。”
宋瀾微忙道:“他日得暇,盼兩位來萬馬堂喝杯……喝杯清茶。”
見莫待不接話,顧長風忙道:“待此間事畢,公子與我一定去。”
宋瀾微和任一帆都松了口氣,随後便告辭離去。莫待讓謝輕雲和雪淩寒先行,自己和顧長風換了條隐秘的道路前往空谷大師的禅房。
謝輕雲摸了摸鼻尖:“不跟去看看麼?”
雪淩寒道:“我去即可。你就不必了。”
謝輕雲一笑,腳下已調轉了方向。雪淩寒一拳打在棉花上,臉色很不好看。
光影流轉,秋菊吐芳,鳥雀無聲,佛香缭缭。俗世裡的繁雜喧鬧因為沾染了佛門高僧的聖潔之氣,也變得靜谧美好了。
莫待仔仔細細整理了一番原本就很整潔的衣衫,又讓顧長風仔仔細細撣灰去塵後才輕輕叩了叩門:“師父,是我……”
禅房内,空谷大師雙目微合,端坐不動,依舊保持着打坐的姿勢:“進。”
進到房中,莫待一撩衣襟,就要下拜。一股微弱的氣流飄至面前,穩穩地托起了他的身體。“後山的茶樹被蟲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在幾上的茶盞裡。老衲記得你最愛這野茶樹的苦澀與清香,嘗嘗吧。”
“謝師父。”莫待端起茶盞聞了聞,贊道:“隻有枯泉才配煮野茶。”
“枯泉煮野茶确實很味美,不知道用來浸泡不落花又會是何種滋味。”
“很是可口。回味中有梨花的香,菊花的苦,還有……師父沒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