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燦正要數落謝輕雲破壞他的豔遇，飛來一顆小石頭打在他的額頭上，打得他腦袋充血。他跳着腳就要罵娘，卻見莫待冷着臉站在不遠處，立馬收住已到嘴邊的粗話，勾摟着謝輕雲的肩膀，嘻嘻哈哈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

雪淩寒道：“他為什麼怕你而不怕别人？”

莫待道：“他知道别人會礙于情面手下留情，我面冷心狠，隻會下狠手弄他。”

“就他這個性子，也虧得有你在旁邊鎮着，不然淩姑娘還得生多少氣。”

“夜月族的人天性柔善，善于發現美也懂得欣賞美，這就養成了他們溫柔多情的性格。夜月雖然處處留情，倒并未有特别出格之舉，對淩姑娘也是挖心掏肝的好。可惜他現在還不懂得一心一意的珍貴，沒學會珍惜有緣人罷了。”

雪淩寒皺眉：“他就是用情不專，你怎麼還替他開脫？”

“我沒有替他開脫，隻是說事實。人無完人，夜月有他的過人之處，隻是對待感情不夠成熟。若有一天淩姑娘不要他了，他會急得拿劍抹脖子。等他經曆多了，自然就明白淩姑娘的可愛，到時候他會改正的。”

“你就不擔心他還沒來得及改正，淩姑娘就已離開了？”

“我擔心再多都沒用，得他早點醒悟才行。我平時總敲打他，也是希望他快些成熟起來，别因為一時貪玩丢了真愛，悔恨終身。”

“既是真愛，又豈會輕易丢失？你多慮了。”

“正因為是真愛，痛到極緻就隻剩決裂了。”

這當口，謝輕雲已甩開夜月燦的手使勁踹了他一腳，揮手叫道：“阿呆，等我，等我過去找你……”他邊叫邊走向莫待，還不忘回頭看夜月燦有沒有和淩秋雁遇上。“走，我帶你看熱鬧去。”

“要看熱鬧你去看，我回客棧睡覺了。”莫待拐上旁邊的小道，邊走邊看路邊的奇異花草，邊看邊感歎造物主的偉大。雪淩寒陪伴在側，神色愉悅。

謝輕雲跟在兩人身後，直到快進客棧了才說話：“阿呆，今天這熱鬧你非看不可。未央夫人在蓮花湖畔設下擂台，請來往的客人吃酒。誰能赢過她，誰就可以免費住碧雲天最頂級的客房，吃喝拉撒全部免費，還可以獲得一大筆賞金。一大筆哦，一大筆！據說都可以買兩家非常不錯的店了。”

“沒騙人？”莫待的眼睛裡頓時落入了夜明珠，亮得晃人，“當場兌現麼？”

“這麼大的場合，還能作假？”謝輕雲看了雪淩寒一眼，“你有把握赢麼？這位公子爺讓你去麼？”

“你要那麼多錢幹什麼？”雪淩寒掏出錢袋，“不夠我再給，管夠。”

“他給長風買禮物從來不用别人的錢。”謝輕雲道，“如果這筆買賣做成了，足夠你買下莉香居了。”

“要買莉香居隻有錢可不行。”莫待笑道，“我已經跟店主商談妥了，他願意割愛。”

雪淩寒把錢袋塞進莫待手裡：“我的錢就是你的錢，何必分那麼清？”

謝輕雲忍住想嗆人的沖動，靜待莫待決定。莫待微笑不語，捏着錢袋既沒說要也沒說不要。謝輕雲知道他不願起争執，便說：“我說上仙大人，你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心意？錢确實都是一樣的錢，可這中間的情分差的就不是一星半點了。”他拽了莫待就走，不想再與雪淩寒說話。“再磨叽錢都被别人赢光了。到時候别說是莉香居了，連莉香居的殘花你都撿不到一朵。”

“謝三公子注意言行！”雪淩寒拂開謝輕雲的手，很是不悅，“這比賽擺明了就是拼酒量，他不善飲，拿什麼拼？”

不善飲？謝輕雲有點懵。什麼情況？這哥們竟然不知道我家阿呆是千杯不倒？該不會阿呆跟他在一起隻是淺嘗辄止？不會吧？不過看阿呆的神情差不多是這樣了。好險！差點說漏嘴。“對哦！你不喝酒，能行麼？”

莫待賊笑道：“不能喝自然有不能喝的辦法。上次在醉金枝我都能蒙混過關，這次應該也沒問題。咱倆先去看看情況，再說行不行。”

“這次和上次可不一樣。這些人都有道行在身，沒那麼好糊弄。”

“不好糊弄就不糊弄。我一年也難得喝一次酒，偶爾一次也不要緊。是吧淩寒？”

雪淩寒歎氣道：“喝酒傷身，你還是不去的好。回頭我再想别的辦法幫你攢錢。”

謝輕雲道：“你能不能不要掃興？好不容易出來一回，還不讓人好好玩一玩了？”

“好好玩就非得喝酒？不是還有别的可以……”

“你打住吧！廢話真多！”謝輕雲很不友好地道，“阿呆是地地道道的江湖人，你明白什麼叫江湖人嗎？江湖人一年喝一次酒還得跟你再三申請，傳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話他耳根子軟！”

莫待笑道：“我倒不怕别人笑話，就是不想錯過這麼好的機會。這年月，錢是越來越難賺了。像未央夫人這麼闊綽的金主，十年也難遇上一個。再想有這樣的機會，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雪淩寒沉默一陣，點頭放行：“你先去報名。”

“好嘞！我去去就回。”莫待喜笑顔開，扭頭就鑽沒影了。謝輕雲緊跟在他身後，也是一眨眼就看不見了。雪淩寒原地等了一陣，不見兩人回來，不禁有點心焦。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謝輕雲獨自回來了：“阿呆呢？”

“你不是跟着他麼？跟丢了？”

“人太多了，根本盯不住他。”

雪淩寒臉一寒，差點就将“廢物”兩個字砸向謝輕雲。他沉了臉，與謝輕雲裡裡外外找了又找，怎麼也找不到人，隻看見仙門百家的弟子各自為陣，夾在人群中間等着看熱鬧。

蓮花湖畔，精緻的大紅繡毯鋪滿看台。高大闊氣的擂台四角，放着香氣濃郁的綠植。紮成繡球狀的花束以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鋪開，将擂台周圍的欄杆裝點得賞心悅目，使得整個比賽場都浸潤在無邊的香氣中。油光锃亮的雕花桌椅一字排開，極為氣派。桌上的擺花十分罕見，多半隻長在妖界。一個個形狀各異，顔色各異，材質各異的酒壇沐浴在溫暖的陽光和熾烈的目光下，向世人展示着它們的與衆不同。酒壇密封得極嚴，一絲一毫的酒香也聞不見。其實，酒香不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盤盤蓋着紅綢的金銀珠寶和獎品都貨真價實就夠了。

碧雲天第一次設擂是在開業的第三年，未央夫人廣撒英雄帖，請各界人士前來品茶賞花。那次的優勝者所得獎品是一本被奉為茶藝經典的古書以及萬金之資。碧雲天的擂台因此一炮而紅，享譽三界。第六年，一位隐姓埋名的修魔者以出神入化的插花技藝過關斬将，赢走了一把令修習之人垂涎三尺的上古名劍。于是，人們認定碧雲天的擂台是三年一次。誰知到了第九年，遲遲不見碧雲天放出比賽消息來。直至比賽當日，未央夫人才貼出告示，說她雜務纏身，分身乏術，比賽一事隻得暫且擱置。之後的幾年，碧雲天都沒再舉行比賽。大約一個月前，未央夫人突然發出邀請，集結各路英豪在今日煮酒論道。

謝輕雲又來回找了幾遍，沒找到莫待倒遇見了兩位熟識——江逾白和曲玲珑。謝輕雲有些着急，擔心人多生亂傷了莫待。

雪淩寒凝神片刻道：“别找了，就在這裡等吧！他這就來了。”

話音剛落，莫待現身了，身後跟着易了容的梅染：“人太多了！叫我這一通好找。”

雪淩寒頗為無語，将他拉到身前，磨着牙道：“是，是我們不對，沒有寸步不離地跟緊公子。還請公子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