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見莫待的那一刻，顧長風的眼裡有了光：“公子！你早到了？累不累？”
莫待笑得露出一口白白的牙：“我一路玩過來的，一點都不累。你呢，累了吧？”
“我也不累。”顧長風取下包袱，靠着莫待坐下，眼角眉梢都是笑。“這是給你新做的兩身衣服和鞋襪，還有一套流雲錦做的嫁衣。”
“流雲錦？”莫待下意識去看顧長風的錢袋，“那可是好東西！百折不皺，燦如朝霞，不沾穢物，不腐不爛。你花了多少心思才弄到的？”
“錦緞是一個賣畫布的老婦人自願賣給我的，價格非常公道。”
“你以為我會信你的話？”莫待反應了一下又問，“你剛才說嫁衣？我的？”
“公子這話問的，還能是給我自己的？”
“好端端的，怎麼想起給我做嫁衣了？”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馬上就要結束了，你和淩寒公子也該定終生了，該準備的東西得提前準備起來。你穿上試試，不合适我再改。”
“不用試。從小到大我的衣服都是你在做，哪次不合适了？”
“那你也要看看樣式，是不是你想要的。不喜歡也可以改。”
“隻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莫待拉過顧長風的手輕輕摩挲，兩條眉毛越揪越緊，“跟你說了很多次了？怎麼就是不聽？我買着穿就行，幹嘛非得你做？瞧你，手上全是針眼。”
“我皮糙肉厚的，過幾天就恢複了。”顧長風看着他低垂的眼睫，柔聲道：“隻要你穿着舒服，幾個針眼不算什麼。”
“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我也心疼你啊！不說了，反正你也不會聽。”莫待從一個嶄新的小罐子裡挖出一大塊油膏，仔細抹在顧長風手上。“我新踅摸到的，可好用了。我把那店裡的都買光了，走的時候你都裝上。”
“茉莉香，這個味道我喜歡。”顧長風拿起罐子聞了聞。“很貴吧？”
“還行。我跟老闆砍價來着，一罐三兩銀子。别動，還沒抹完呢！别跟我說貴，我是公子，花點錢怎麼了？也别說我沒花在自己身上，給你花和給我花有什麼區别。”
顧長風憨笑不語，眼裡的光更盛。
“說正事吧。霓凰城的情形如何？”
“蕭宛瑜死了，被蕭堯煉成了藥。奇怪的是，蕭堯吃了藥不但沒能夠返老還童，反而大病一場。據煉藥師說，是藥的分量和火候沒掌握好，再煉一次應該就成了。”
“蕭宛瑜是個好孩子，淑妃娘娘得多心痛！你見到她時，她還好嗎？”
顧長風想了想道：“怎麼說呢？難過是有的，但并沒有我以為的那麼難過。”
莫待的手頓了一下：“這話……我該怎麼理解？”
“蕭宛瑜是淑妃娘娘一手帶大的，期間經曆了各種艱難，和親生兒子無異。再加上蘇映雪與淑妃娘娘的關系，蕭宛瑜死了，她不得痛不欲生？可是我一旁看着，遠遠沒到那個程度。淑妃娘娘看起來更像是鄰居家的孩子遭難了，情緒裡少了點東西。”顧長風撓着頭道，“具體是什麼我說不上來，就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沒可能！你的感覺不會出錯！”莫待嚼着顧長風新晾的小魚幹，有片刻失神。“人是會變的。我多年不跟淑妃娘娘打交道，已難判斷她還是不是當年那個俠骨柔腸的慕容瑤。吩咐宮裡的人盯着點，别在這個時候出岔子。”
“知道了。林姑娘昨天傳信說想見你。”
“啊？她又傳信了？”莫待垂頭喪氣地道，“怎麼辦，翩翩已經懷疑我了。怪我，太想讓她從這個漩渦裡抽身出來了。”
“你與她素昧平生，所謀之事又事關皇權，在眼下這個成敗攸關的時刻卻要把她這個得力助手撤走，換作誰都會懷疑。何況翩翩姑娘本就聰慧過人？她起了疑心未必就是壞事，說不定做事會更加小心有分寸。”
“聽你這麼一說，我好像沒那麼郁悶了。”
“本來就沒必要郁悶啊。那你去見她麼？”
“我想去，可我抽不開身，”莫待拉過顧長風的袖子捂住臉，一頓揉搓，沉郁的聲音透着煩悶。“為什麼有這麼多事啊？我做夢都想去看翩翩！我好多年沒見她了，好多年沒與她說話了！可是你也看見了，除魔試煉幾天後才開始，方清歌卻早早地把人放到碧靈鎮，她就是想看我和謝三公子到了仙界監管不到的地方會不會有異動。而且淩寒跟得緊，我哪兒也不能去，隻能乖乖待在這裡。隻有等回了琅寰山，我才能找理由離開。告訴翩翩，不管發生什麼事，一切以自身的安全為重！”
“明白。蕭堯那裡還要增派人手麼？”
“不用。把咱們的人撤下來，讓謝輕晗的人頂上去。上次顔槐玉帶進宮的人都是打探消息的好手，此時不用更待何時？另外，将蕭宛瑜死亡的真相透露給蕭煜。别忘了告訴他，是上官媃指使人暗中篡改了煉藥的方子，才導緻蕭宛瑜喪命。你說，蕭煜若知道他最敬愛的母親用他最痛恨的江湖邪術謀殺了他最疼愛的弟弟，會如何？”
“蕭煜醉心權術，他應該不會為了蕭宛瑜跟上官媃翻臉。”
“不會跟上官媃翻臉，和蘇舜卿也不會？他倆可沒交情。即便他忍得住不翻臉，嫌隙總會有。隻要有嫌隙，我就有法子讓他們自相殘殺。”莫待的臉上浮起一抹陰狠的笑，“那三封信你收好，那可是讓蘇舜卿服軟的殺手锏。”
“嗯。還是放在隻有咱倆才知道的那個地方。”
莫待歎了口氣：“可惜了蕭宛瑜！如果生在商賈之家該多好！”
“商賈之家雖殷實，不愁吃穿，奈何蕭宛瑜性格軟弱，又過分善良，未必就躲得過各方的利益争鬥。”
“也對。大戶人家的龌龊也不少。小暖最近怎樣？好久不見，還挺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