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公子與三公子是兄弟!該離遠的是我們!”雪淩波被自己的大嗓門吓了一跳。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直率表達内心想法的一天;他更沒想到,自己會有想守護的人。此刻他身上的溫度一定比謝輕雲還高,不然他的臉不會那麼燙,手心不會那麼熱,心跳不會那麼快。
“兄弟就可以拉拉扯扯?兄弟就可以無間親密?兄弟就可以暧昧不清?我看是借兄弟之名行苟且之事!或許……”雪千色越說越不忿,言語漸失分寸。
“夠了!”雪淩波喝道,“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侮辱的不僅是莫公子和謝三公子,也侮辱了二哥!”
“你吼我作甚!”雪千色偷看雪淩寒,咬着嘴唇道,“我沒想侮辱誰!”
雪淩波黑着臉,口氣十分不悅:“沒有就最好!”
“千色,你過分了。”雪淩寒極為嚴厲地看着雪千色,“他有錯我會說,你沒資格。這樣的話我不想聽見第二次!”
雪千色氣道:“我是為你不值!”
“不需要!記住了,我的人,好壞都是我的,不要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為難他。”雪淩寒甩過去一個威懾力十足的眼神,又道,“三公子無礙了吧?”
“命是保住了。隻是這蠶絲針的毒易解不易清,還需要靜養些時日,不能動怒傷心,否則會傷及根本。”
“那你要不要先帶他回琅寰山去?”
“我想他更希望和大家一起回去。”
雪千色遠遠地看着謝輕雲,丢下一罐藥膏:“據說這玩意可以祛毒,你試試。”
“這是……蠶絲針的解藥!你是怎麼得來的?”
“叫你用你就用,廢話真多!”雪千色撂下一句話,隐沒于漸濃的夜色,不知去向。
“二哥不去找莫公子?”
“先不去了。免得我管不住自己的心,與他不愉快。”雪淩寒仰天一聲歎,眼裡是濃得化不開的不安,“淩波,心系一個人有錯麼?對我來說,他是我的一切。可對他而言,我隻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有時候我很羨慕謝輕雲,我希望自己是他,因為他比我更受重視。”
“不是三公子更受重視,而是你與三公子相比,他弱你強,你不需要旁人保護。若你與三公子同時需要援手,我相信莫公子鐵定會選擇保護你。危急關頭才知親疏。”
雪淩寒苦笑:“那我該憎恨我的強大麼?”
“不,你該感激你的強大。因為你的強大,莫公子才可以放手做他想做的事,成為他想成為的人。愛人之間彼此支撐彼此成全,方能成就美滿姻緣,不是麼?”
雪淩寒認真地看了雪淩波一回:“你讓我很意外。是你變了,還是我了解得不夠?”
“我沒有變,這就是最真實的我,是你從未用心了解。就像謝三公子,你若了解他就會知道,像他這樣自愛的人,絕不會對莫公子有逾越之舉。”
“你與他的接觸不多,可怎麼好像你很了解他似的?”
“我不了解他,一點也不。隻是我見過他與旁人相處,由此及彼,偏差不會太多。”雪淩波不再言語,隻默默看着謝輕雲,默默出神。
雪淩寒沉思片刻,找莫待去了。
夕陽西下,楓樹血陽,碧靈鎮宛若一個燃燒着的巨大火球,妄圖将骷髅山付之一炬。鷹愁澗的地宮中,一隻狐狸與一條蛇正在下棋。
狐狸說:“老臭蟲,你的孝子賢孫要遭殃了。”
蛇吐着信,笑道:“遭殃就遭殃!沒本事欺人,就得被人欺。不過,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你沒察覺到有一個人的靈力非常不穩定麼?”
“察覺到了。馬上就十月半,骷髅山一年中陰氣最盛的時候到了。不會就這麼巧吧?”
“巧就對了。不巧咱倆怎麼看戲?”蛇扭着身子道,“好久沒看戲了,有點小期待。”
“可惜啊,戲無好戲。不知道這回倒黴的會是誰。”狐狸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也來了興緻,“要不咱倆開一局?就賭仙門這幫兔崽子能不能滅了骷髅山。我賭那頭驢勝出。”
“你瞧瞧你,已經被那臭小子帶偏了,動不動就賭。”蛇用蛇尾撓了撓下巴,瞪着一對好看得離譜的眼睛道,“那就我押老毒婦奸計得逞。輸家給赢家抓一個月的癢癢。”
“賭局有了。咱倆幹點啥?”
“你想幹點啥?能幹點啥?”
“也是。那就等着看熱鬧?”
“先看你的棋,你又輸了。”
一狐一蛇邊下棋邊鬥嘴,全然不在意人間有紛争,世間有别離。
一局棋結束,已是月上枝頭。擡眼望去,骷髅山的夜與往日沒什麼不同,依然是你争我奪,血腥殺戮,能在這一刻幹掉對手就絕對不會等到下一刻。雪淩寒一行沒發現異常,也沒收集到可用的消息,隻得悄無聲息地查探完可能設陷的地方,悄無聲息地回到碧靈鎮。在這次探查中,方星翊展現出的領導能力令衆人對他的敬畏更甚。待一衆弟子回到客棧,雪淩寒,方星翊和莫待返回骷髅山,尋找七爪八臂人面參。尋了大半夜,連點參味都沒聞到。莫待玩笑說這參大概早就被哪位高人熬湯喝了,才一點痕迹不留。方星翊也覺得奇怪,他熟知人面參的習性與氣息,沒理由毫無頭緒。三人又搜了一圈,确定繼續找下去也不會有收獲才打道回府。
“月色如畫,怎忍心辜負?兩位不去散散步?”方星翊道。
“正有此意。”雪淩寒笑看莫待,“想去哪?遠近都無所謂,反而咱倆可以禦劍。”
“大半夜的就别飛來飛去的了。蓮花湖的環境不錯也适合賞月,不如就去那裡?星翊上神若無事,一起?”
方星翊沒想到自己會被邀請,正想着怎麼拒絕,雪淩寒已牽起莫待的手道:“行,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莫待本欲抽回手,見方星翊看着,便随了雪淩寒的意。
剛到蓮花湖畔,就見淩秋雁哭着過來了。雪淩寒與方星翊不約而同隐身到花叢,隻剩莫待一人站在路中間。莫待沒有避讓,徑直迎了上去:“淩姑娘這是要去哪兒?”
淩秋雁忙背過身擦幹眼淚,擠出一點笑容:“屋子裡悶,我出來透透氣。人面參找到了嗎?”
“沒呢。那家夥比人還聰明,估計聞風而逃了。夜月呢,他怎麼不陪你?”
“他……這兩天趕路忙,他累了……”淩秋雁的眼淚又掉了下來。“他睡得早,我沒叫他。”
四周無人,花與樹搖曳生姿,暗影橫斜。在黑暗稱霸的地方,危險如一條龇着毒牙蟄伏的蛇,隻等獵物踏入它的陷阱,便将其一口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