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閻王冤枉本宮了。本宮做事一向公正,絕不會如此行事。小閻王還是依了本宮的提議吧!撕破了臉皮對誰都不好。”
“從你阻攔本王帶他走的那刻起,你我的臉皮就已經撕破了。”小閻王收了鵝毛扇,一向黑白分明的眼睛倏地變成了純黑色。“既然你蠻不講理,本王也隻好奉陪到底了。”
季曉棠道:“小閻王息怒!看在咱倆也喝過幾次酒的份上,此事能不能從長計議?仙冥兩界素來和睦,倘若因此傷了和氣,起了紛争,當真不妥。”
小閻王冷笑道:“喝酒是喝酒,正事是正事,一碼歸一碼,可别混為一談。”話雖如此,他的眼睛到底是恢複了正常。“算了,冥界的冤魂夠多了,本王不想再添新人,就賣你這個人情。在本王離開前,有些私房話想跟雪重樓說,不過分吧?”
“不過分。請便。”方清歌緊盯着小閻王,生怕他突然出手取了雪重樓的性命。
“既是私房話,煩請諸位後退,本王就不謝了。”小閻王手握卷軸向雪重樓走去。待兩人隻有一步之遙,他湊過身低聲道:“此卷軸非彼卷軸。上面沒有方清歌,隻有本王養的一群剛出窩的小雞。”
“你騙我!”雪重樓又氣又怒,“堂堂小閻王居然扯謊騙人?”
“騙人怎麼了?你沒騙過人?還是說你沒被人騙過?俗話說,鬼話連篇,專騙神仙。我是小閻王,說的是鬼話,騙你不正常麼?”
“敢當着衆仙的面堂而皇之地弄虛作假,你手段了得!”
“要讓你俯首認罪,沒點手段能行?畫雖是假的,你犯下的罪可是鐵闆釘釘。你不作惡又怎會心虛露出破綻,上當受騙呢?”小閻王揮揮衣袖,雪淩璧化作一點光消失不見。“整個過程中,隻有他是幻術的産物。”他有點佩服梅染的幻術,這雪淩璧當真和本尊一模一樣,連聲音和神态都如出一轍,難怪季曉棠非得要梅染入局不可。
雪重樓驚道:“雪淩璧很少出七星湖,與梅染幾乎沒有交集,為何梅染能将他幻化得如此之像?”
小閻王心道:是啊!連你這樣詭詐多疑,熟悉雪淩璧的人都沒看出問題,梅染那老東西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呢?該不會……算了,隻要事成就好,别的就懶得深究了。他望着姻緣殿方向沉思片刻,笑道:“就因為你認為沒人敢在你熟悉的人或事上騙你,你才會大意,才更容易上當,不是麼?回頭想想,你被騙并不僅僅是因為梅染将雪淩璧幻化得太過真實,還有兩個至關重要的原因:一,你損耗了大量靈力醫治在芳菲林受傷的仙門弟子,導緻你識别幻術的能力大大下降;二,今夜之事太過突然,很多事都超出了你的掌控,你靜不下心分辨真假。換作平時,再給你些時間,你定能看出端倪。你說,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人算不如天算?”
“不用幻術就敢對我下手,我雪重樓還真是被小瞧了。”
“你說反了。有個人說,再高級的幻術都會有破綻,遲早被看穿。你心智過人,又中過梅染的幻術,很難再讓你上當。你這樣的人,要敗也隻會敗給自己的心魔。因為,心魔才是這世間最無懈可擊的幻術。他沒說錯。”
“這麼了解我的人大概隻有屠魔台上的那位了吧?臨死前,我也有個疑問想問,他為什麼要告訴我方啟信吃過秘藥,身上有傷痕?”
“說到這個,那是他高明的地方。他對你說實話,為的是讓你在看見方啟信的頭顱及他脖子上的傷痕時,認定他所言非虛——你已逃無可逃——從而放棄抵賴,親口認罪。”
“我居然被真話算計了!我服!”雪重樓笑得很開心。“人生一世,能遇見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也不失為一件幸事。”
“幸與不幸,結局都已無法改變。”
“最後一個問題,我卧室中的挂畫除了我再沒有人見過,你是從何得知?”
“這個問題……本王不想告訴你。”
“知道用她拿捏我,看來他沒少研究我。”雪重樓忽然想起那日他與梅染對弈時,莫待端到他面前的那杯茶,自嘲道,“可笑我當時還以為他是知音,為與他心思相似有過片刻歡喜,原來不過是他對我的窺探。”
“這世上的知音,大多是站在對立面的人,因為隻有這樣的關系才會讓人們挖空心思去了解對方,思對方所思,想對方所想,恨不得連對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了如指掌。反倒是那些關系親密的人,自認為彼此相熟,不必格外用心。時間久了,難免會因為這樣那樣的事心生嫌隙,漸行漸遠。”
“這麼說,士為知己者死,我倒不該恨他了?”
“當然!你不總想着要為方清歌赴湯蹈火,肝腦塗地麼?他讓你得償所願,你為何要恨他?你該對他感恩戴德!”
“從前總聽人說小閻王油鹽不進,六親不認,從不偏幫,我看未必。你處處維護他,叫我好生好奇你倆的關系。該不會,他是你放在仙界的釘子?”
“是與不是,你都沒必要知道了。”小閻王笑了笑道,“你隻需知道,你不死,冥界和仙界必有戰事。到時候,人人都會說方清歌偏私不顧大局,她還有本事掌管永安殿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