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好的法子？”柳宸鋒沉思半晌，問道，“恕宸鋒愚鈍，請莫公子細說分明。”

“江湖龍蛇混雜，良莠不齊，柳莊主完全可以因勢利導，借時局之勢除掉害群之馬，提高你的威信以及名劍山莊在同道心中的地位。自古時勢造英雄，柳莊主能否把握住時機，成就一番事業，或許在此一舉。”

“成就自己？柳某不才，沒能超脫紅塵，看破名利，但也不想做那沽名釣譽的事。我隻想盡我所能，多做點有意義的事，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迂腐。”莫待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句。“誰告訴你抓住機遇，借勢而為，成就自己，就是沽名釣譽？我不信柳老前輩和柳前輩會這樣教育你。”

“這是我個人的想法。”柳宸鋒紅了臉，“從前爺爺和父親就常說我方正有餘，圓融不足。又說我雖見識明白，有膽魄也有容人之量，卻缺乏善于利用他人的手段。若莫公子願意賜教，宸鋒不勝感激！”

“賜教不敢當。就當是咱倆閑來無事，扯閑篇打發時間吧。”莫待指了指檀木椅子，示意柳宸鋒坐，“我問你，如果你不是名劍山莊的莊主，也不是武林盟主，隻是一介寂寂無名的白衣，你說話可有人聽？”

“沒有。哪怕我的話能救萬民出水火，也無人相信我。因為我人微言輕，不足采信。”

“所以，你想幫助更多的人，讓這個國家變得更好，你就得有更高的聲望和更大的權力。否則，夢想萬千也就隻是一紙空談。”

“此話不假。隻是，聲望越高責任越大，越容易陷入紛争，這不是我想要的。”

“如果怕陷入紛争，就不該有救世濟民的雄心壯志，做個安分守己的老百姓就好。可你看看那些被冤枉被流放被虐殺的老百姓，有幾個不是安分守己的？他們隻想有一碗稀粥果腹一件薄衫遮羞，這樣的願望尚且難以圓滿，何況是定乾坤，安天下的大業？想獨善其身可以，想匡扶天下也可以，若想二者兼顧還沒有麻煩，神仙也做不到。”

“是啊！兩全其美已很難，何況還是三全其美。”柳宸鋒苦笑。“如果我無牽無挂，我是沒這種擔心的。可我身後還有名劍山莊，我得為他們考慮。”

“我以為你隻是有點迂腐，沒想到你還……”莫待皺眉道，“在你看來，無牽無挂就能勇往直前，所向披靡？這是什麼糊塗言論！我不否認，一個人的成功首先要靠自身的天分與努力，但這不代表他就不需要别人的幫助與支持，僅靠單打獨鬥就能定國安邦。總有那麼一兩個時刻，你需要一個人站在你身邊，聽你訴說衷腸，為你遮風擋雨，替你出謀劃策，陪你日夜兼程。就拿我來說，如果沒有長風，沒有梅先生，沒有謝三公子，沒有你和那些武林朋友……我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哪裡還能站在這裡與你長篇大論？無牽無挂？無牽無挂确實少了很多顧慮與麻煩，可也因此沒了底氣和動力。人，要相互支撐，相互溫暖才能活得更好。不是麼？”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宸鋒感謝莫公子指點迷津！”

“感謝我做什麼，其實你心裡都清楚，隻是你想要的東西太多，反倒不知道哪個才最重要了。欲望太多容易迷失本心，你要懂得選擇與放下。”莫待笑了笑，又道，“雖然你已坐穩了武林盟主的位置，但距離名震四方，萬衆歸心還有一段差距。你需要一個一鳴驚人的機會，你要借這個機會讓别人看到，你柳宸鋒有未雨綢缪深謀遠慮的智慧、有持身中正大公無私的胸懷、有明辨是非賞善罰惡的手段、有傲視群雄獨步天下的武功、有知人善用任人唯賢的氣度、有一呼百諾應者雲集的威望以及解決溫飽給以實惠的真金白銀。隻有你，才能帶領大家開創一番新天地，過上新生活。此舉也是因為你素來低調，不願人前顯聖，知道你真實實力的人不多。這就好比将一塊美玉藏于匣中，你不打開匣子，别人怎麼知道裡面裝的是美玉而非頑石？又怎麼心甘情願押上身家性命跟着你奔波？畢竟，透過表象看本質這種事不是人人都有耐心和能力做。别排斥名利，也别排斥籠罩在你身上的光環，它能幫助你積攢更多的人脈和力量，成就你匡扶正義，兼濟天下的夢想。”

“我也不是沒想過這些，隻是覺得如此行事難免有追名逐利的嫌疑，會遭人唾棄。我委實沒膽量讓祖先積攢下的清白名聲毀在我的手裡。”

“從你當上武林盟主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沒資格再考慮别人怎樣看待你了。但知行好事，莫要問前程。是非曲直，就交由後人評判吧。時間會證明一切，包括那些曾經讓我們身陷漩渦，苦不堪言的恩怨情仇。”

柳宸鋒思索半晌，心中豁然開朗：“受教了！敢問公子為什麼要扶持謝輕晗？”

“縱觀天下英雄，還有比謝輕晗更能忍辱負重，更善體察民生，更有君王氣度，更懂權謀韬略？沒有。作為一個男人，他有許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若是以君王的德行與操守來論，他當之無愧是最優秀也最合适的那個。我扶持的是一國之君，是萬民之主，是穩定三界的中流砥柱，而不是某個人的兒子，誰人的兄弟。”

“确實如此。人心向背是對執政者的最好評價。我估計隻有昭陽國的當權者和想分裂昭陽國的人不願魔界獲勝，除此之外，再沒有誰不盼着謝輕晗入主霓凰城。”

“我現在盼着謝輕晗的大軍速戰速決，将戰亂對百姓的傷害降到最低。”

“謝輕晗養精蓄銳多年，手下人才濟濟。隻要沒有大的變故，應該不會太久。”

“說到變故，我有事情想拜托你。”莫待起身朝書房走去，“你跟我來，我給你看一樣東西。以後你要多讀兵書，多學習用兵之法。兵家之道亦是識人、用人、度人之道。讀透了兵法，對你掌管武林大有裨益。”

當他們結束談話時，長風和我已準備起程。柳宸鋒将我們送出名劍山莊，叮囑我們萬事小心。莫待沒有動，依舊躺在地上曬太陽，屁股都沒挪。

出了名劍山莊，我忙着看風景。不經意間，我看見視線最好的那座山上有一道白色的人影，迎風而立，孑然一身。長風說，那是公子，他在為我們送行。

那一刻，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世上最深情的告别從來就不曾說出口，都被埋在心底化作了不舍與等候。也就是在那一刻，我第一次懂得了長風的話，并深表贊同：最深情的人最孤獨。還是在那一刻，我前所未有地充滿了幹勁與力量。因為，除了長風，還有人在等我平安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