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胡說八道毀她清譽!”蕭逸一把掐住莫待的脖子,恨不得立時将他活剮了。“小蕊進宮是去向淑妃娘娘請安的,她怎麼可能是……”他猛地想起,每次蕭露蕊出宮後都神思恍惚,精神狀态特别不好。問她,總說是與淑妃娘娘說了一夜體己話,缺覺了。再問,就說是每個月女人都會得的病。他私下問過王府的醫官,得到的答複是王妃身體康健,月事準确,差不多就是那幾天前後。從此,他再無疑心。“是慕容瑤的主意?”
“是蕭堯。淑妃娘娘是被逼無奈。蕭堯以您和小王爺的命要挾甯王妃,逼她就範;又逼迫淑妃娘娘替他周全,不然就殺了四皇子和您。淑妃娘娘說,昭陽國可以沒有四皇子蕭旸,但不能沒有甯王蕭逸。為了保護您,她們咽下了所有的苦。還有,那晚小王爺之所以會在宮中,是因為上官媃故意讓他知道了這件事,他想求個明白。王爺,您說小王爺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情赴死的?可悲啊!他用命保下來的父親,竟然為了……”
“别說了!這不是真的!定是你編排出來離間我們君臣感情的!”蕭逸大吼一聲,舉槍就刺。莫待不避不閃,硬生生受了這一槍。蕭逸顯然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神色茫然,“你為何不躲?”
“王爺心中的恨必得見血才能緩解。傷疤是我揭開的,這一槍該我受。”莫待無所謂地看着肩膀上的傷口,撕了塊布條簡單纏了兩圈就算包紮過了。“王爺如果不解氣可以再刺我幾下。我皮糙肉厚,無礙的。”
長槍落地,蕭逸掩面泣淚:“本王何德何能,要她們如此犧牲?”
“因為您是甯王,是昭陽國的護國柱石,是百姓的希望。他們保護您,等于在保護千千萬萬的百姓。王爺,如果您一意孤行,将百姓拖入戰争的泥潭,豈不是在踐踏他們的心意與付出?”蕭逸的神情已不似之前那般堅決,莫待卻并沒有趁機遊說,而是見好就收,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他見傷口已不流血,心想:得,我快成妖孽了。“王爺可知四皇子為何要把一個武功不太高的雲起寸步不離地帶在身邊?”
“雲起從小在四皇子身邊長大,情同手足,他們形影不離很正常。”
“王爺要是這麼想,就大錯特錯了。這件事說起來是湊巧了。蕭宛瑜之死令在下心中疑窦重重,于是就派人私下調查,竟然發現雲起是王爺一位故人的兒子。”
“本王的故人?是誰?”
“蘇映雪。王爺熟麼?”
“誰?”無論何時,“蘇映雪”這三個字對蕭逸來說都是一記重錘。他呆了半晌,才緩緩問道,“映雪的兒子不是宛瑜麼?”
“連王爺都這麼認為,看來淑妃娘娘的保密工作做得相當到位。當年,淑妃娘娘救下蘇映雪的孩子後,又秘密從宮外抱回一個孤兒,然後将兩個孩子調換。真正的皇子被送出宮寄養在一個沒有生育能力的小商販家,成了雲起。那個孤兒被取名為蕭宛瑜,頂替皇子留在宮中生活,直至被蕭堯殺害。”莫待輕歎一聲,眼底滑過點點憐憫。“王爺,雲起是您和蘇映雪的孩子。”
不啻為平地一聲驚雷,劈得蕭逸頭暈目眩,三魂出竅六魄離體!腦子裡飄過許許多多的記憶碎片,他花了很長時間才将那些碎片拼湊完整:臨出征的前一夜,他與蘇映雪偷嘗禁果,抵死纏綿。就是那一夜,蘇映雪有了身孕!難怪蕭旸到甯王府玩耍時,總會找各種理由讓他指導雲起兵法,還會讓雲起斟茶倒水,忙前忙後伺候他。他感覺他的魂魄飄到了雲端,又從雲端落回地面,再回歸他的身體……如此反複,折騰得他暈乎乎,茫茫然,已然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處。許久之後,他捂着臉開懷大笑,直笑得涕淚俱下:“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真好!真好!映雪,你聽見了麼?我們有孩子了,他還活着!還活着!”他哭着笑着,全然沒有王爺的驕矜,也沒有軍人的堅強,有的隻是一個男人對心愛女人的思念,以及被這思念吞沒後的軟弱。燈光照着他斑白的雙鬓和血淚勾勒出的皺紋,将他的過往歲月也照得明明白白——太多的不如意,太多的意難平!
“王爺,出征前您應該見過蕭堯。他是不是時常捂着心口,像是很難受?”
“你怎麼知道?”蕭逸回想着見蕭堯的情景,似乎想到了什麼。“你下毒?”
“是甯王妃。我得到消息,甯王妃獻劍後的第二天,蕭堯的身體便出現了不适,其症狀和百日穿心銷魂散很像。我猜,甯王妃知道蕭堯愛短劍,而且還喜歡以身試劍,她便在那把子母劍上塗了足量的百日穿心銷魂散,然後獻給蕭堯。按日子算,蕭堯沒多少活頭了。他派您出征,不是為了江山社稷,是他察覺到中毒了,将不久于人世,他希望您死在他前頭。如果您與魔界開戰,就正合了他的心意。”
“休想!”蕭逸怒喝道,“他休想!”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呼出,“我絕不讓他如意!”
“那接下來王爺作何打算?”
“本王自然是繼續帶兵前行,直至與謝輕晗的軍隊會合。這樣做的目的是不引起蕭堯的懷疑,不讓他提前準備。待兩軍休整好後,我等便殺往霓凰城,打他一個措手不及!”蕭逸撫摸着那杆長槍,歎道,“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莫待沒有安慰他,隻真心誠意地說了句:“我替卷入這場戰争的人謝過王爺的活命之恩!”
“我哪有臉讓他們謝我?”蕭逸苦笑道,“本王有一疑慮,他日謝輕晗入主昭陽國,将如何安排那一衆老臣?”
“去留皆随意。如果謝輕晗膽敢做那兔死狗烹的不義之事,我必定親手擰下他的腦袋。”
“本王憑什麼相信你?”蕭逸刀鋒般銳利的目光緊盯着莫待,“又憑什麼相信謝輕晗?”
“昭陽國三朝元老杜閏芝,一直生活在魔界。謝輕晗時常登門求教,兩人亦師亦友,相處甚歡。單憑這一點,王爺就該相信謝輕晗有容人之量。至于我嘛……”莫待抽出體内的銀針,現出全新的容貌:“王爺可還記得在下?”
蕭逸眯着眼将眼前的人看了又看,疑惑地問:“本王該記得你麼?”
“十幾年前,王爺遭奸人算計,被困九陽山,孤立無援。那個一人一劍,陪着王爺殺出重圍的少年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