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九公子,是九公子!老夫這輩子隻做過一天綢緞商人,這件事隻有慕莊主夫婦和無雙公子知道。”
慕無雙道:“當年父親勸您棄商習文,沒想到您最後做了江湖人。”
“此事說來話長。”那老人頗為感慨,“蒼天有眼,慕家有後了!”
任天放笑道:“鳳舞山莊居然還有活口,确實是蒼天有眼。”
慕無雙拱手道:“家父承蒙閣下看顧,多謝了。”
“九公子不必客氣。本座沒那麼好心替你當孝子,隻是受人所托做個順水人情,再順手撈點好處。”任天放打量着慕無雙,笑道,“琴有落梅蕭染露。九公子的蕭呢?”
“慕家傾覆時被人踩碎了。我帶家父先走一步,不日便會将謝禮送上。”
“九公子見到了父親,就不想再見見母親?”又一片花瓣落地,衆人面前多了一口兩米多高,外形普通卻異香撲鼻的木棺材,裡面躺着一個身穿紫色衣裙,雙目微合,面帶微笑,像是睡着了的年輕女人。她五官清秀,輪廓分明,隻是中等之姿。“鳳舞山莊的莊主夫人,柳沉煙。如假包換。”
“母親!”盡管已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悲痛,慕無雙的眼中依然淚光閃爍。“任天放,我慕家與你魔族素無交集,你不會輕易讓我帶走他們。說吧,什麼條件?”
“九公子小看本座了。本座就是想當着天下人交還令尊令堂,與九公子結個善緣。若九公子不介意,本座想一睹令堂的真容,就當是辛苦費。可否?”
“真容?”慕無雙盯着柳沉煙看了又看,“這就是我母親本來的樣貌。”
“看來令堂的易容術已登峰造極,連親生兒子都被蒙在鼓裡。”任天放用手指沿着自己的臉比畫了一圈,“她戴了人皮面具。你不信?好辦。揭開面具看看不就知道本座是不是在撒謊了?”話音未落,他已動手揉搓柳沉煙的臉。
慕無雙大怒,忙上前阻攔:“不許對我母親無禮!”
任天放一挺腰身,将慕無雙彈出老遠,手依然沒停。“一個大老爺們,磨磨唧唧的不像話!本座知道你們人間界的那些破規矩。什麼死者為大,什麼不能對死者不敬,還有什麼不能擅動遺體。要本座說,人死如燈滅。燈都滅了還将燃成灰燼的燈芯奉若神明供奉在堂,不覺得可笑?與其死後哀悼,不如活着的時候盡心孝敬。”
慕無雙再度上前,難改結局,又被任天放扔到一邊去了。
有人歎道:“慕家功夫好的都死絕了,活下來的又是個手無縛雞之力,隻知道彈琴吹箫的書呆子。慕家複興無望啰!”
任天放展示着從柳沉煙頭上拔下的易容針和一張接近透明的面具,笑道:“這玩意可不是本座弄上去的,本座沒那麼好的技術。身為人子,九公子定然有辨認自己母親的法子。本座若弄虛作假,豈不等于當衆打自己的耳光?丢人現眼的蠢事本座可不幹。”
一隻細如麥芒,閃着紫光的戒指套在纖細的無名指上,赫然已成為柳沉煙身體的一部分。這戒指名為不悔,是當年慕連城送給柳沉煙的定情信物。不悔外形普通,内藏乾坤,兩端有一個小小的鎖扣,一旦鎖定便無法打開。當年,号稱鬼眼神手的諸葛潛花了三天三夜也沒能解鎖。那之後,他再也不逢人就誇自己能開天下奇巧機關。又因為不悔乃奇金所鑄,尋常武器不能傷它分毫。柳沉煙曾玩笑道,要想摘下不悔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斬斷她的手指。
慕無雙沒動不悔,背着衆人查看柳沉煙的左腳心。果然,那個貓爪一樣的印記還在。他替柳沉煙穿好鞋襪,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多荒謬啊!他竟然從未見過柳沉煙的真容。
“驗明正身了?九公子可要檢驗仔細了。”
“無誤。請問閣下是如何找到他們的?”
“這個問題就不用回答了吧。那麼複雜的事,費半天口舌跟你說了又有什麼用?你是準備重金酬謝,還是要以身相許?本座不缺金銀,也不好男色。如果九公子有心答謝本座,不如與本座過幾招?”
那老人道:“九公子從小體弱,擅長琴棋書畫,可沒聽說過他會武功。”
任天放道:“從前不會,現在就一定不會?這是什麼狗屎邏輯?實話告訴你們吧,有人懷疑九公子得高人相助,隻用了十年時間就已練成絕世武功,要本座幫忙試試真假。若果真如此,那可是天賦異禀,蓋世奇才!本座最喜歡與奇才比高低,還望九公子不吝賜教,成全本座。”任天放說完連刺三劍,劍劍不離慕無雙的穴道。“九公子若要藏拙,可就要命喪當場了。”
慕無雙知道沒得選,無奈之下隻得還手,武功招式都極為平常:“衆所周知,學武要從小打基礎。我半道出家哪有本事練成絕世武功,不過是學了幾招粗淺的防身術罷了,還請閣下手下留情。”
“留情,得先有情。我與慕家人不熟,哪來的情,又要怎麼留?”任天放成魔多年,功力已快追平雪淩玥,且劍術修為極高,仙界中人皆不敢等閑視之。沒過兩招,慕無雙便露了破綻,又勉強支撐了一陣,就被任天放的連環三劍逼得險象環生。他躲開刺向心髒的緻命一擊,左邊肩胛骨和下腹卻各中一劍,頓時血流如注。
“你這樣可不行,得拿點真本事出來。”任天放揮掌拍出,直奔慕無雙的腦門。慕無雙連忙向後翻騰,打算借一丈開外的石頭落腳。哪知任天放左手掐訣,化出一道縛身符束了他的雙腳,再以幾點靈力直擊他的胸膛。慕無雙躲閃不及,被擊中要害,跌下了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