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些人裡居然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當他對着牆壁調整好情緒再次轉過身來面對鏡頭時,一眼就看到了她。她靜靜地站在荒川靜香前輩身後不遠處,穿着工作人員的運動服,小碎花口罩遮住了她大半張臉,隻露出的一雙微紅的眼睛。短暫的對視很快就被湧上的淚水模糊了視線,他急忙又轉過頭去,再轉過來時她已經不在那個位置,好像剛剛隻是自己的錯覺。
混合采訪區域人頭攢動,有經驗的體育記者早在羽生結弦的4A摔倒後就已經提前到了混合采訪區域。等Alice這個體育界新手記者趕到混合采訪區時,這裡已經人山人海,根本擠不到前面,也搶不到提問機會,隻得罵罵咧咧的離開混合采訪區。
記者這個職業向來魚龍混雜,有剛正不阿的正義記者,自然也有肆意捏造的混球。Alice就屬于後者,自從2012她跟蹤采訪了波士頓芭蕾舞舞團最大的醜聞後,自己的記者職業生涯一直都與八卦類的新聞扯不開關系,名聲在外的她是萬萬沒想到居然被知名媒體請到冬奧會做外線記者。
但是她哪裡懂冬季運動呢?隻是聽說羽生結弦是個大熱點才跟來的,現在什麼都沒有弄到。
正在場館大廳裡煩躁着,就看到回放比賽片段的大屏前站着一個穿着紅色運動服的人。雖然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但憑借着常年偷拍明星八卦的職業敏銳度,Alice斷定這是她認識的人,而且是她寫過的人。
那先拍了再說。
電梯叮地一聲打開了門,這層樓終于沒有了記者和其他人,羽生結弦終于放下了一直提着的一口氣,拖着行李箱,一瘸一拐地往房門口挪過去。
一路回來他都沒有再看到樂,現在已經到房門口了,依舊空無一人。果然是自己看錯了吧……也好,自己這麼狼狽的樣子還是不要讓她看到的好。如此想着羽生結弦拿房卡刷開了房門,把行李箱扔在玄關,自己掂着一隻腳半跳半挪到沙發坐下。
腦子不受控制地回憶着這幾天的比賽和訓練,情緒與回憶夾雜在一起,攪得腦袋發脹,眼淚也趁着這個機會肆意蔓延。
反正也沒有人,不管了吧。
腳好痛,啊,忘記拿冰袋了,但是不想動了怎麼辦。羽生結弦仰靠在沙發上望着天花闆想着。
叩叩叩……
房門被敲響了,他還沒來得及回應就聽見了房門被刷開的聲音。
如果不是因為剛剛才看到他比賽失利,樂完全沒有心情吐槽,他現在驚恐的表情絕對可以排上她記憶中的羽生選手表情搞管理失控排行榜前三。來不及抹去的眼淚還挂在臉上,臉色的變化好像依次刷過了,誰來了?你怎麼來了?你怎麼有我的房卡?這幾句話。
樂一言不發地到他的行李箱前,熟練地在從裡面抽出噗桑毛巾裹住帶來的冰袋,過去給他綁到腳踝上。羽生結弦趕忙用衣袖抹了一把臉,仰頭對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擠出了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
樂沒有說話,就這麼站在他面前,低頭看着他。
“你怎麼來了?”話還沒說完,兩頰就被樂捏住了,她捏得用力,導緻他最後兩個字的聲音都有點變了。
“笑得太難看了。”樂一臉嫌棄,“羽生結弦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他确實是腦子壞掉了,現在腦子像灌滿了漿糊一樣無法思考,任由她捏着自己的臉不放,臉頰都有點發酸了。
“我又不是記者,你不要給我看這種假笑,你哭成什麼樣我沒見過?”這笑容看得樂更加氣不打一處來。剛剛在混合采訪區聽了太多記者亂七八糟的話,回來酒店的車上也碰見不少記者議論紛紛,她果然跟記者這種品種的玩意兒八字不合。
“尼(你)可以線(先)發(放)害(開)我嗎?”他吐字都不清晰了。
松開捏着他臉頰的手,捧起他被自己捏紅的還帶着淚痕的臉,輕輕撥開他額前的劉海,露出他好看的眉毛,低頭在他眉心印下淺淺一吻,“辛苦了,戰神。”
最後一根緊繃的弦仿佛被她的這一吻徹底放松,羽生結弦伸手環住樂的腰撲進她懷裡。樂擁着他,輕輕撫摸着他微微顫抖的背。
房間裡很安靜,樂的心跳聲讓羽生結弦聽入了迷。從剛剛擁上時如小兔子亂跳般的節奏,随着她的呼吸逐漸平穩,撫在他後背的手卻一直節奏穩定而輕柔。樂身上淡淡的香味充盈着自己的鼻腔,在她的心跳聲中,羽生結弦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指尖穿過他的頭發,順着發絲的方向輕輕撫着他的後腦勺。感受到他的呼吸漸漸變得平穩悠長,低頭發現他已經歪着腦袋靠在她懷裡睡着了。樂摟着他的肩膀和腦袋,小心翼翼地挪動自己的位置坐下,扶着他的腦袋讓他能舒服的躺到自己腿上。在她擺弄的過程中,他似乎迷蒙地睜過幾次眼,但很快又在她的輕拍安撫下再次合眼睡着。
進來的時候匆忙,沒有來得及拉上窗簾,午後的陽光灑進來,落在羽生結弦的臉上。他微微皺眉,她微涼的指尖就覆上了他的眼睛,為他遮住了些光亮。但他似乎并不滿足于此,擡手将她搭在自己眼上的手拉下來握在胸口,他側過身将臉埋進她的懷裡。
房門的電子鎖芯咔哒一聲轉動開來,羽生由美進門就看到沙發上睡着的兩個孩子,夕陽映在他們倆身上,顯得格外的安靜而溫暖。她過去給躺着的羽生結弦搭上一條薄毯,又給樂靠在沙發背的腦袋下墊了一個靠枕才輕輕帶上房門離開。
“羽生太太,要給羽生選手準備晚餐了吧?”團隊營養師問道。
“晚點吧,他們應該很久都沒睡這麼安穩了,讓他們再休息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