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歪了歪頭,想為他的眼神找一個合适的形容方式,靈光一閃,“對,就是那種看悲情女主角的眼神。”
“噗——你這是個什麼形容?”羽生結弦低頭輕輕笑了一聲,一歪腦袋撞了撞樂的腦袋,“你在樓上的時候,宗助爺爺給我看了很多你小時候的照片和影像。”
旁邊的人眉頭微微一皺,眼神裡流露出不解,仿佛在說,所以呢?
“樂小時候真的很可愛。”
“你是覺得我現在不可愛了,所以很可惜?”
哈哈哈哈哈——
安靜的後院裡,羽生結弦的笑聲擴散開來,他擡手揉上樂的頭發頂。
“樂一直都很可愛。所以這個一點也不可惜,但是看了樂小時候跳芭蕾的樣子讓我覺得,很想和你說對不起。”
“又來了……”樂一把拍開搭在頭頂的手,起身想走,卻被羽生結弦一把拉住。他力氣不小,樂掙脫不開,歎了口氣,“結弦,我之前就跟你說過好幾次了,這個事情不需要你再道歉,這件事就過去了,不用再提了不可以嗎?”
“不可以。”
“那你想怎麼樣?就是道歉?OK,我接受了,我原諒你了,可以了嗎?”
“不可以。”
短短兩個音節,把樂的耐心一掃而光。她用力甩開被拉住的手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依舊坐在那裡的人,“羽生結弦,那你到底想怎麼樣?”
羽生結弦想了想,拽着毛毯的邊,仰頭向樂張開雙臂。
“我想抱抱你。”
這個要求在整個對話裡顯得十分突兀,而他展開懷抱的樣子又顯得十足的真誠。似乎,如果連這麼微不足道的要求都不答應的話,自己就會是個十惡不赦的人了。
樂猶豫着再次坐下,還沒有挪過去就被他一把拽進了懷裡,溫暖的毛毯和他的胸膛包裹着她。
“對不起,我以前太自以為是,對你說了很過分的話。”他低聲道歉,聲音在胸腔裡共振,樂似乎猜到了點什麼。她從他懷裡掙脫出來,看着他。
“結弦,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刷推特看了F&B的那個詞條了?”
“嗯,我也看了那部劇。”
脫離了他的懷抱,室外的冷氣一下子就包圍了上來,而他的話讓樂不由得緊張的攥緊了微微出汗的拳頭。羽生結弦伸手把她的拳頭包在自己手心,他往她那邊挪了挪位置,再次把肩上的毛毯披到她身上。
“我隻是覺得,我應該早些知道,不至于讓你孤單的堅持這麼久。這樣我也不會說出那樣過分的話。”他低頭輕輕撫摸着她攥着的拳頭,讓她慢慢舒展開,與她十指交握,溫柔地開口,“你這次回來,不管有什麼決定都有我,我支持你。你還想回舞團跳舞也可以。”
樂看着他溫柔的眼神,垂眸片刻緩緩開口,“我還是不想回到聚光燈下。”
“嗯?”
“與記者也好,過去的污蔑也好,都沒有關系。我不會再去回避那些,我會一五一十的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訴你,這樣不管什麼時候再被有心人翻出來也不會再傷害到你就可以了。”她擡頭堅定地看着他,“但是芭蕾舞者,我大概是真的不适合。”
羽生結弦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她,那眼神裡明顯的落寞讓他心疼地握緊了手。
樂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的不解,用拇指摩挲了一下他的,柔聲問道:“你還記得,平昌之前你受傷的時候,我問過你什麼嗎?”
“你問我受傷時首先想到的是什麼。”這個問題羽生印象深刻,在所有人都在關心他傷勢如何,後面如何選擇的時候,隻有樂過來的第一句話問的是,受傷的瞬間想到的是什麼。
“我記得你那時候跟我說,你想到的是,什麼時候能再上冰。”
“嗯。”
“我那年,覺得松了一口氣。”樂抽出被他握着的手,面向庭院望着天空和自己講話時呼出的白霧,仿佛在說什麼遙遠的故事一般,“那時候所有人都在胡亂猜測我,舞團的内部競争壓得我喘不過氣的時候,我也受傷了,醫生讓我休息兩個月。知道這個消息的瞬間,我松了口氣。”
“那時候,我記得Tina老師發現了我暴食摳吐的事情。她來跟我說,這些壓力就是走上首席道路上必經的考驗之一,如果無法承受,就是不合适。所以,是我自己頂不住壓力放棄了芭蕾,我不是什麼悲情女主。我放棄站到舞台中央,是因為我真的不夠強大。因為不夠強大,所以我扛不住舞團的競争壓力,扛不住觀衆的嚴苛指責,也扛不住記者和輿論的胡編亂造。”
她轉過頭,笑得有些自嘲,“我這樣的膽小鬼,大概,是真的不再适合站在舞台正中央了。所以你以前說的也沒錯,你也不用跟我道歉。”
羽生結弦不聲不響的聽她講完這麼一大段話,額角的太陽穴突突地疼。
他從昨晚到今天想象了很多種樂跟他聊到過去的狀态,有氣憤的,有哭訴的,有泣不成聲的。她那些過去的委屈,他隻是想想就心疼不已,給自己做了許多心理建設也不敢自信地說等聽到的時候不比樂哭得還要兇。
但是現在是什麼情況?
“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羽生結弦雙手捏住樂的肩膀,他的音調起伏也不大,嚴肅的臉色透露着他生氣的信号,他手中的力道也随着他的怒氣逐漸用力,“為什麼一直怪自己?你明明已經做的夠好了。那些人污蔑你,傷害你,受了委屈為什麼還要怪自己?”
“你以前隻能用這些鬼話讓自己好受一點的話,那是過去的事情,我管不了。但是從現在起,我不允許你再這樣自我 PUA。”
明明是坐着的羽生結弦,此刻卻帶着兩米的壓迫感,他手上的力道捏得她肩膀生疼。樂還沒有從這份壓迫感中回過神來,羽生結弦突然傾過額頭抵上她的,右手撫上她的後腦勺鎖住了她的退路。
“辛苦了,樂一直以來真的很努力了。以後有我了,絕對不會再讓你受這些莫名其妙的委屈了。”
他的聲音溫柔又笃定,離得那麼近,或許是聲音傳播的振動讓人鼻酸,樂的眼淚突然像斷了線似的汩汩往外冒。她猛地紮進羽生懷裡,突然的力道把羽生結弦沖撞得一晃悠,他抱着樂,後腦勺撞到了身後的木柱子上,咚的一聲悶響并沒有打斷樂的眼淚,她趴在他懷裡哭得越來越大聲。
羽生結弦也顧不上後腦勺上的鈍痛,就這麼靠在柱子上坐着,緊緊摟着樂的肩膀,輕輕拍着她的背給她順氣。十年的委屈,要哭完大概需要一會兒吧。
該死的,自己也好想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