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得好。”
“很不賴嘛。”
“就這樣。”
沒有音樂,隻有他一個人的聲音在這座巨大的空間裡回響。
35分鐘的練習,轉瞬即逝。
羽生結弦在最後一個滑行結束後,克制着情緒調整了呼吸,朝場邊滑來,伸手接過了話筒。他停在冰面中央,面對着四面八方工作人員聚集的看台,聲音裡帶着微微的顫抖:
“那麼,我會盡全力的。”
他說完,緩緩擡頭環視四周。這個為他一人而搭建出的舞台——這塊舞者與觀衆都無比熟悉的空間,在今天隻屬于他,隻為了他。
他鼻尖一酸,猛地吸了口氣,強壓下那種突然襲來的情緒。他咬着牙,咧嘴傻笑了一下,把湧到嗓子眼的酸楚硬生生咽了回去。
“感謝大家為了我,在這裡搭建了這麼好的場地,這麼好的冰面。時間這麼短,真的很辛苦了。還有音樂組、燈光組、導演組、所有人……為了這隻有一次的演出,謝謝你們!”
話落,他鞠了一躬,又怕腰部劇烈的動作引發疼痛,隻是用盡全力地低下頭,沉默地緻意。
将話筒放回場邊,他深吸一口氣,推着放着噗桑的小推桌緩緩退回幕後。身體看似輕松,但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是在靠意志力維持着不讓自己哭出來。
而當他回頭看見站在出口不遠處的樂時,那種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幾乎就要滿溢。
她安靜地站在那裡,眼神溫柔,像是在等他,也像是在撐住他的退路。
“嗯,沒問題的。”他忍住眼淚,用力眨了一下眼,把眼底的濕意逼回去,勉強笑着朝她舉起了大拇指。
這樣的畫面攝影師們不會錯過,一時見快門聲此起彼伏地響起。樂戴着口罩,應該是說了什麼,羽生結弦也聽不清。
他準備離開攝像頭的範圍向她走去,樂卻搶先向前一步,伸出手握住了他還舉着的大拇指。
她把他的手捧在掌心裡,指腹溫柔地摩挲着他因為在寒冷空氣裡快速滑行而微微泛紅的指節。
“挺冷的吧……身上都出汗了,手指還是冰涼的……”她輕聲說着,低着頭仔細替他搓着手指。
“沒問題的,我相信你。”
她的聲音很輕,卻堅定地穿透了所有快門聲與環境音,落進他心裡。
就像昨晚,她站在他身後,用溫熱的掌心替他擦着背部的肌肉,什麼也沒說,卻讓他聽見了那安靜而真實的心跳。
“嗯。”他輕輕應了一聲。
【方黎:你到了會場沒有?要是找不到路,就還是跟樂樂聯系一下。】
【關悅:到了到了,你放心吧。這裡到處都是粉絲,我随便跟着一隻噗桑就能找到入口。】
發完消息,關悅一邊笑着收起手機,一邊退出界面,切換到相機模式,對着眼前幾乎滿座的觀衆席咔嚓連拍了幾張。巨大的體育館座無虛席,空氣中湧動着興奮與期待的氣息。她的眼睛彎彎的,口罩也遮不住臉上的喜色,整個人都透着一種“這江山我很滿意”的得意與驕傲。
剛坐穩,旁邊一個聲音主動搭話:“你是中國人嗎?”
她轉頭一看,是個戴着圓框眼鏡、穿着毛呢大衣的女孩。
“嗯,你也是?”
“對呀,我是留學生。”女孩笑着從包裡翻出一個小挂件,遞過來,“這個送你~”
“啊……這怎麼好意思……”關悅有些驚訝,雙手接過小禮物,心裡感激的同時也略微懊惱,早知道也應該準備一點能互贈的小物才對。想了想,她從包裡掏出一個毛豆年糕,“這個給你吧,是我剛剛買的。”
“謝謝~”女孩開心地接過了,“哇,我真的是超級期待這個演出。你說,那邊那個手,是什麼呀?”
關悅順着她的目光看去——舞台兩側,左右居然各有一組現場樂團,而樂團上方,兩隻巨大的手模型高懸其上,指節細長,像是從天而降的神明,又像是某種無形的力量,正操控着整場演出的命運。
她忍不住拿起望遠鏡,看得更仔細些,那雙“手”确實布置得巧妙,既不突兀,又格外吸睛。
“Prologue你有去現場嗎?”女孩又問,聲音壓得不高,卻壓抑不住語氣裡的激動,“不能尖叫隻能鼓掌,真的太難了,我手都快拍腫了。還有,你帶備用口罩了嗎?會哭的,真的會哭的。”
關悅一愣,嘴角勾起一個半信半疑的笑:“哈?至于嗎?”
她語氣裡帶着笑意,神情輕松。
此時的關悅還不知道,這場演出,将帶給她什麼樣的情緒海嘯。
她隻是坐在觀衆席上,像許許多多踏入這場命名為禮物的演出的人一樣,好奇、興奮、滿心期待——天真得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