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住她的不是凹凸不平且堅硬的大地,而是帶着溫度的懷抱。
雷光劃破天際,雨絲從陰沉而又廣闊的天幕中降落,喧嘩又熙攘。
可惜打在她臉上、聽在她耳中的,都是模糊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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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最喜歡人間的什麼季節啊?”一個模糊的人影含笑問。
“冬天。”一道聲音脆生生地道。
“唔.....那下次掌四季輪轉交替之時,就直接布冬天吧?”問話人煞有其事地笑道。
另一人插嘴:“你是瘋了還是傻了,你忘了天道......有你這麼帶孩子嗎?”
畫面一轉。
“要怎麼把那小子騙到外面去?給他辦生辰宴真不容易。”
模糊的人影來回踱步。
“......有了!”他聲音一揚。
他笑着走到她身前:“阿月,想不想去下界玩啊?就當幫我一個忙。”
畫面再次改變。
山河破碎,天幕垂、星河落。
一抹熟悉的影子狂奔而來......
下一瞬,她徹底陷入了撕扯的黑暗。
一點瑩白的光閃了一下,四周逐漸亮了起來。
是她的識海。
一直隐沒在識海深處的碎片散發着柔和的光,凝滞的識海一反常态地湧動着,又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平靜下來。
碎片周圍的神識她能控制了。
她用神識碰了碰碎片。
“你是個什麼東西。”
上次在靈谷秘境中,她的劫雷鬧出那麼大動靜,連時星都受了重傷,她直覺與這碎片有關。
碎片晃了晃。
“……宿主。”一道平淡的不帶一絲波瀾的聲音響起。
盡管僅僅聽到過這聲音一次,但元月瞬間明晰了擁有者的身份。
她沉下聲:“小愛?系統001?”
“是我。”
“這是你的本體?”
“……宿主可以這麼理解。”
元月盯着靜靜藏匿在識海中的碎片,随着識海平靜下來,它又有再次潛入最深處的趨勢。
“剛才那些記憶是怎麼回事?”
“……宿主的首要任務是守護男女主之間的感情,掃除阻礙他們感情的障礙。”
她盯着碎片,沉默了片刻。
“這個世界真的僅僅是一本小說嗎?你、我和域外天魔有關嗎?”
“請宿主放心,系統不會做任何有害于本世界的事,同樣也不會要求宿主做。”
碎片四周的識海逐漸凝滞而沉重,重到她再也調動不起一絲一毫。
仿佛漸漸沉入冰封的河流,飄渺的聲音越來越遠:“男女主對本世界很重要,宿主會明白一切……切莫透露001的存在。”
一眼望去,隻剩空茫的海面,碎片徹底消失于視線當中。
自識海深處碎片周圍凝滞的區域範圍越來越大,不過一瞬間,她腦中的記憶和神識一并凍結。
元月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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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地上的少年唇中嘔出一大片血。
桑玉珂撐着手臂半直起身。
不遠處的青年正撐着一把油紙傘,半蹲在一個昏迷的少女身前把脈。
“喂。”他試圖惡狠狠地喊,但每說兩個字就要喘上半天的身體讓他的語氣隻有種狐假虎威地無力。
“你應該慶幸,今日沒有死于她手。”
青年注視着懷中的少女,沒有分給他半個眼神。
“我慶幸?”桑玉珂滿不在乎地嗤笑,“你算是個什麼東西,對我妄加置評。看好了,現在還保有意識的人是我。”
青年終于擡眸,隻一眼便讓人冰涼透頂。
“如果你想找死,我不會攔着你。”
桑玉珂扯了扯嘴角,滿眼不屑。
“明明隻是個毫無修為的凡人......憑什麼威脅我?”
桑玉珂見青年将傘撐在倒下的少女身旁,自己淋着雨一步步地走過來。
然後蹲在他身側。
“嘶~”桑玉珂發出吃痛的悶哼,瞪大了雙眼看向青年。
他正按着他血肉模糊的手臂。
“你這雙手,我看是不想要了。”時星聲音冷淡。
經脈就在他指尖,桑玉珂狠狠喘了一口氣,“今日你若趁機傷我一分,待我恢複,必會将你親手撕碎!”
“看來你不是很懂一個道理。”
青年居高臨下,在陰沉的光線裡,眉目疏冷,和雨勢一樣淩厲。
“君子藏器于身,待時而動。想報複别人,先忍辱負重地活下去,積蓄力量。還是說,你今日便欲死于你口中的凡人之手?”
桑玉珂聞言一默,突然失了和他計較的氣力,心下隻餘疲憊,緊繃的肌肉驟然一松,倒在地上。
他看着青年走回那少女身旁,一手持傘,一手抱起她。
青年擡步欲行。
“喂!”桑玉珂喊住他。
他現在經脈幹涸,流血不止,沒有傘就罷了。
他狼狽地撐起身體,搖搖晃晃地向前爬。
“我不能死,我認識此地主人,你得帶我進去。”
在前的青年腳步一頓,側眸回看。
桑玉珂:“那個女人,她也需要歇腳之地。帶上我,我讓這裡的主人給她治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