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輕飄飄的動作仿佛按下了什麼開關，北炎顫抖的雙手終于穩了下來，五指緊緊握住長柄。

撲哧——長矛從血肉中穿行的摩擦聲如雷聲入耳，兩人聽得分明，仿佛有什麼在此刻一起斬斷了。

北炎拄着戮盡，聽見身後的黑甲軍轟然上前扶住南舒，他緩慢地轉身。

滿身鮮血的南舒被穿着黑色盔甲的軍人圍住，那件青袍混合着血迹成了一種黯淡的棕紅，一片沉郁之中，唯有南舒臉色透明如白雪，木然冷漠地看向北炎。

北炎眼前浮現出南舒生産那日鮮血淋漓的畫面，眼前一紅，一會又是雲來山二人逃避山匪追捕時南舒被梁關守軍找到，旌旗飛揚中，軍人對南舒下拜，而他隻能是一個旁觀者，如果那時離開，他們之間将再沒有更深的羁絆了。

他心念一動，仿佛大徹大悟，原來，從一開始他就把心丢在了南舒身上嗎？

隻是年少輕狂報複心切，反而把自己卷入了恨不能愛不能的境地。

左毓想要解開南舒的衣服給他止血，南舒搖了搖頭，扶着他的手臂站了起來，他的目光不經意間停留在北炎左肩上的血洞，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擔憂，很快又恢複了冷漠。

他說：“你走吧。”

北炎雙眼赤紅，“你說什麼！”

南舒的眼眶控制不住地微紅，“你已經拿到你想要的，何必再與我糾纏？”

“我想要什麼你不知道嗎？”北炎反問他，他在心裡說：你把留下來，關起來也好啊。但他什麼都沒說，一切的語言在此刻都是徒勞，他們終究是要分開的。

果然南舒神色毫無波動，“離開南國，帶着小禾一起走吧。此生再也不要踏入南國半步！”

“你！你竟連小禾也不要了！”

南舒似乎用最後的力氣喝道：“走！在我後悔之前，趕緊從我面前消失！”陸炎武功高強，他留不住陸炎，既然如此，那就放他走吧，若是留下他但又無法留住他，他最後一定會選擇殺了陸炎。

北炎看着強忍痛楚的南舒，南舒神色冷淡而戒備，他心中一痛。

但他知道，此時隻能走，因為他還是北國的太子，遲早有一天要回去的。

他轉身走出數步，似乎不會回頭了。

南舒再也控制不住眼中的眼淚。

未料北炎霍然轉身，目露兇光，黑甲軍反應也反應不及，刹那間北炎已來到南舒面前。

南舒面無表情地淚流滿面，北炎一把将南舒抱在懷裡，下巴抵在南舒的後背上，不忍看南舒神色，卻又對南舒的絕情感到怨恨。

”真是可憐啊，想恨又恨不起來，想愛又不敢愛。”他在南舒耳邊低低笑着呢喃，搖了搖頭，不知是在說誰。

南舒雙眼平靜地望遠處墨色的濃雲，淡淡道：“再不走，你就永遠留在南國吧。”

環着的手臂猛然用力，似要将他融入骨血。

北炎大笑一聲，幾乎是咬牙切齒，“你可真夠果決的。”

南舒陷入麻木地閉上了眼，歪過頭不想和這個欺騙他的男人說半句話。

北炎松開手臂，目光似要把南舒的模樣刻在腦海裡，永遠不忘，他緩緩後退，忽然一聲長嘯，悲憤之情随着内力迸發，仿佛兇獸哭泣哀嚎。

濃雲醞釀着的大雨終于落了下來。

風雨凄凄中，北炎最後深深看了南舒一眼。